从张太白的叙述中,阿柴知他一切都蒙在鼓里,便没了顾忌,叹了口气说:“太白兄,不瞒你说,现在咱俩的确都在匈奴军营里。”
张太白一听,两眼瞪得溜圆,看着阿柴。
阿柴低声道:“太白兄只管放心,只要在我部帐中,保你性命无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白兄,先汗王薨逝之时,匈奴左大将铁勒正朝我车师汗国进军,这个你知也不知?”
“这事儿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我自然知道。”
阿柴瞟了张太白一眼,装出满腹愁肠的样子,哀哀诉道:“那便从先汗王薨逝之日说起吧。太白兄,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日,我本与阿墨约好,一同北上追赶车掌军的军队,共同御敌,谁知临走,汗王——那时他还是沙罗王爷,命人急急将我召去。”
“我叫阿墨稍等便往,谁知是沙罗王爷得到密报,说有人欲加害先汗王,需即刻加强皇宫戒备。我身为焱狼血卫,骁骑队长,自然就走不开了,当日便接了圣令,率部下一队骁骑戍卫皇宫,只能放阿墨鸽子。”
“谁知当晚,便传出了先汗王薨逝的消息,而且居然是阿墨动的手!”
“你信吗?”张太白打断阿柴问。
“自然不信!若他存有弑君之心,又何必约我一同北上御敌?但是……”
“但是什么?”
“也不得不信。”
“为何?”
“我和安呼硕将军戍卫皇宫,寻常刺客不可能进来!阿墨却是先汗王义子,进出皇宫自然无人怀疑。那天安将军的手下报告,说阿墨确实在傍晚入了宫。除了阿墨,当晚再无他人接近老汗王。”
“你们这么多血卫,只在外面转悠?就没人守在老汗王身边?”
“老汗王只信任巴洛迦老将军,但是巴老将军随车掌军出征了,老汗王便不留其余血卫近前。”
“柴将军,我怎么觉得,你话里话外,都在说是阿墨所为?”
“太白兄可不能乱说,阿墨是我过命的兄弟!他当夜被捕,我本想抽身去牢里探他,问个明白,却走不开。”
“怎的走不开?又没人绑你!”
“先汗遇刺新逝,宫里乱作一团,我是血卫,哪里走得开?才过两三日,正找机会去探,车掌军就回来把阿墨劫走了……”
“然后呢?”
“然后再有消息时,就是车掌军的死讯了……哎!”
“阿墨呢?”
“至今杳无音讯。”
“贝支呢?小夕呢?”
“贝支伤心欲绝,沙罗多王爷,呃,就是新汗王,怕贝支留在皇宫时时触景生情,为了让他振作,将他调往乌兰那勒做了一县掌事。至于小夕,因车掌军洗不脱弑君同党的罪名,受了牵连,至今囚在务涂谷掌军府中!”
“那她……”
“太白兄放心,我有安排,小夕无生命之忧。再说,小夕虽受车掌军牵连,但仍是当今汗王在先祖图腾面前真刀实枪地比武赢回来的准皇后。沙罗多汗王什么脾气?谁人敢动他皇后?”
张太白面色稍缓,便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身在此地,还领兵劫村?”
“太白兄听我慢慢解释。沙罗多王爷登上汗位不久,便与匈奴有了主仆之谊。那时你应该还在车师前部,应该知道。”
“是。”
“匈奴骨都侯知会汗王,将来车师汗国要以匈奴为尊,学法度,同兵制。汗王便派我来此,学习匈奴军旅制度。”
“那你哪儿来的一堆杂兵?什么车师的,匈奴的,乱七八糟!”
“我从车师来时,汗王拨我一千兵马,学习协同作战,配合练兵操演。未几,骨都侯授我匈奴军中职级,可领一千五百兵。但我手中只有一千人马,于是骨都侯拨付我五百匈奴骑兵,凑足了人数,这便有了你看见的一堆杂兵。”
“柴将军,匈奴何等蛮荒、何等傲慢?柴将军在这儿都能节节高升,果真大才,到哪儿都能发光!佩服佩服!”张太白道,似夸似讽。
阿柴听罢,作势苦笑一番,端起一碗酒饮尽,对张太白耳语道:“佩服什么?名为升官,增拨人马,实则派五百人来监视我、控制我罢了……”
张太白将阿柴的话捋了捋,讪笑道:“监视你啥?监视你有没有四处劫掠么?”
“太白兄莫要怀疑阿柴!”阿柴摆摆手道:“此事另有缘由!”说罢,坐到张太白身旁,耳语道:
“太白兄有所不知。车师汗国自从做了匈奴藩属,至今处处受制于人,受辱于人!别看我做了这什么狗屁将军,实则空有其名!匈奴劫掠成性,手下五百匈奴兵亦是如此。我若不由他们抢,必生哗变,还要上报,说我对匈奴风俗藐视不遵!”
“所以你就出来抢?”
“这绝非我意!而且我与他们约法三章,只能抢掠,不可杀人!此外……”阿柴道:“出来‘抢掠’,我别有所图。”
“何所图?”
“太白兄听我说!阿柴年纪轻轻,正值热血年华,怎吃得下匈奴给的憋屈?不瞒你说,如今车师百姓之中,多有不忿匈奴的年轻男儿,我们正密谋一起大变,将匈奴势力逐出我车师!”
“啊?当真?我,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事?”
“哈哈哈,连你这汉人都知道了,还叫密谋么?”阿柴拍着张太白肩膀道:“再说今日,你不也是知道了么?”
阿柴说完起身,斟了两碗酒,递给张太白一碗,半认真地说:“太白兄,既知道了这秘密,就只能委屈你入伙了!现在,你也是我们的人了!我说的话,你可不能传扬出去,除非这项上人头,你不想要了!”
“不成不成,入什么伙?这酒我可不喝!我又没逼问于你,是你自说的!”张太白急道。
“开个玩笑……太白兄莫要认真!”阿柴嬉皮笑脸道:“不过,还真有个不情之请,须太白兄帮忙,也只有太白兄能够帮忙!”
说罢,阿柴后退两步,对着张太白行了个大礼。
“哎哟,柴将军,这可使不得!”张太白慌忙起身还礼:“柴将军有何难处,先说来听听。太白无权无钱,散人一个,若真有能帮忙之处,定不藏私,请柴将军明说!”
阿柴鬼鬼祟祟,附耳言道:“那好,太白兄,我们密谋,要挟持汗王,撕毁藩属条约,不做匈奴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