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得体地举杯回应：“谢谢许老师！”
夏小棠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颤抖，这声“小棠”同样让她心口酸涩。最终她还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水。
许湛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颤，有歉意，有祝福，更有一种让她不安的释然。
他再次仰头饮尽，杯底见空。
整个宴席，许湛始终没有动过筷子。他的脸色在酒精的作用下越来越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默默承受着胃里一阵阵翻涌的绞痛。
身旁的钱老拍了拍他，“许湛！齐铭经常跟我提起你。”
许湛勉强微笑点头。
“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钱老似乎意有所指。
“好…看您老的时间。”许湛应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音。
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抵住胃部。
从中午就空着的胃，加上前日淋雨未愈的寒气，在烈酒的刺激下正剧烈地绞痛着，一波比一波更疼。
终于，在宴会尚未结束时，许湛强撑着站起身，低声向新人致歉后，便悄然离席。
起身时他踉跄了一下，撞到椅背发出轻响，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体面，一步步走向门口。
夏小棠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略显仓惶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
这一幕，被身旁的徐洋静静地尽收眼底。
“小棠…”他轻声唤她。
见她没有反应，徐洋凑近些，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小棠？”
夏小棠这才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地“嗯”了一声。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刚才许湛一定是身体不舒服了，他额头的汗水顺着额角都淌下来了。
他手抵着胃的样子，让她不由想起父亲——父亲胃也不好，每次犯病都会这样抵着胃部，母亲总会及时拿药，轻轻为他揉按。
父亲说过，搞科研的人，一个项目做下来经常忘了吃饭，胃都不好。
“不然，”徐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语气温和，“我去看看他？”其实他也注意到了许湛明显的不适。
“不用！”夏小棠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急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立即低下头，避开徐洋探究的目光，手指紧紧攥着茶杯。
徐洋看着她这般模样，终是沉默。
……
许湛几乎是跌撞着回到宿舍楼。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他强撑的体面终于土崩瓦解。
背脊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他皱着眉头剧烈地喘息着，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胃里翻江倒海地搅动，每一次痉挛都带来尖锐的刺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他下意识地用拳头死死顶住上腹。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宴会上食物的香气，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阵阵反胃。
他踉跄着冲进洗手间，伏在水池边干呕，空荡荡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热的胃酸灼烧着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暂时拉回一丝清醒。
他抬头看向镜中——那个男人眼眶通红，头发凌乱，脸上混杂着水珠与冷汗，狼狈得像一条没人要的野狗。
他扶着洗手台微微喘息，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夏小棠望向他的眼神——冰冷，疏离。
而当他看见徐洋为她夹菜时，她回以的那个温柔笑容…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局吗？用他的远离，换她的安稳。
又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衫。他闷哼一声，顺着冰凉的瓷砖墙壁滑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夜…怎么那么长…
……
徐洋携着夏小棠准备离开时，特意在门口停下脚步，找到正在送客的齐铭。
他压低声音：“齐铭，刚才看许湛老师离席时脸色很不好，怕是身体不适。”
齐铭闻言，眉头立刻蹙起：“我也注意到了，一会儿宾客散尽，我就去他宿舍看看。“
“好！我们先走了…”徐洋说完，便带着夏小棠离开了礼堂。
回去的路上，夜色深沉，夏小棠始终低着头。
走在前面的徐洋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看着她：“小棠，爱的对面从来不是恨，而是冷漠。”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徐洋那双了然的眼睛里——他再一次看透了她。
看穿了她所有的愤怒与疏离之下，那份对许湛始终无法真正做到漠不关心的本能。
她感到一阵无处遁形的慌乱。飞快地别开眼，加快了脚步，越过了徐洋，将他甩在了身后。
回到家里，她径直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徐洋说得对。恨，何尝不是一种更加强烈而扭曲的爱？
夏小棠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电话响了。夏小棠不由自主地坐起来。
她听见徐洋接起电话，低声应答：“好…好…知道了。”
脚步声停在门外。徐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他没事。”……
夏小棠靠在窗边的椅子上，掌心轻轻覆在隆起的腹部。
最近这几日，胎动愈发明显，此刻孩子又在里面不安分地翻腾，让她隐隐有些心悸。
“宝宝，再坚持一个月就好了...乖…“她柔声低语，指尖随着腹中孩子的动作温柔抚触。
……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她稳了稳气息，伸手拿起听筒：“喂？“
“喂...小棠。“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低沉。
“齐伯伯？“她立刻辨认出是齐振国的声音。
“徐洋呢？“
“他一早就去参加交流会了，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吗，齐伯伯？”
听筒里陷入一阵沉默。“齐伯伯？”
“...没...没什么要紧事。”齐振国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等他回来...再说吧。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好。”夏小棠轻声应下，还想再问什么，电话却已经被挂断，只剩忙音在耳边回荡。
她看着电话，轻轻皱眉...心里有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