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皇后正拿着一把小银剪,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草的枯叶。
听得宫女通传“皇上驾到”,她立马放下银剪,略整理了仪容,便迎了上去。
见皇帝脸色阴沉得朝自己走过来,她心里先是一咯噔,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婉得体的表情,将皇帝请进了内殿。
“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臣妾这儿?”她亲手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端到皇帝手边。
皇帝接过茶盏,并未入口,只是放在一旁。
他目光扫过殿内侍立的宫人,也不说话,皇后见状立马会意,轻轻抬手,剪秋便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待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时,皇帝沉吟片刻,开口道:“近日前朝后宫皆不得安宁,朕心甚忧。”
“尤其是子嗣一事,屡生事端,眼见着莞嫔……”他顿了顿,语气沉痛,“朕每每思之,痛心不已。”
皇后正端着自己手边的茶水啜饮,闻言手腕微顿。
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到一边,面露哀戚之色:“是啊,也是莞嫔福薄,皇上宽心些,龙嗣总会有的。”
她说完,便静静地等着皇帝的回应,只是心里头却如同沸水般翻滚,皇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她哪里露了破绽?
皇帝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像是要在她那张保养得宜、依旧端庄美丽的脸上盯出个洞来。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皇后被皇帝看得浑身不自在,手心里的汗水一茬一茬地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才听到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皇后……倒是心态颇佳……”
他顿了顿,语气重了几分,“朕今日不是来听这些安慰之语的,朕是告诉你,莞嫔落胎一事,绝非年妃无心之失那么简单。”
皇后抬起眼,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解,不是年妃难道是本宫吗?
是的,没错!就是本宫!
但没人有证据!本宫说是年妃就是年妃!不是也是!
“不是无心之失?皇上的意思是……莞嫔落胎是年妃有意为之?”
“可年妃性子是急了些,却也不是如此狠毒之人啊?当日虽然确实是年妃她罚跪了莞嫔才……可……”
她微微蹙眉,仿佛陷入了思索,随即又像是恍然大悟,“难道是年妃她真是一时想岔了,嫉妒莞嫔她有孕有宠,这才……”
“皇上放心,臣妾想年妃经此教训,日后必定会收敛一些的,皇上就看在年妃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从轻处置吧!”
“说来,这次也是臣妾失职,出宫前未能多叮嘱莞嫔和年妃,护好莞嫔和她腹中的皇嗣,臣妾日后定当更加谨慎,时时关注各宫动静,处理好诸位姐妹之间的关系……”
皇帝看着皇后那张写满“贤良大度”的脸,心底猛地一沉。
他没想到,皇后竟会如此坚定地将所有责任归咎于年世兰,甚至对他如此明显的暗示都置若罔闻。
他们之间那份共同维系后宫平衡、洞察细微的默契,何时消失了?还是说……皇后的脑子,在这件事上突然就转不过弯了?
他盯着皇后,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而锐利,几乎要穿透她那层温婉的伪装。
为了让突然变得“迟钝”的皇后明白自己的深意,他不得不把话彻底挑明:“皇后想错了,朕是想说,此事,绝非年妃所为。”
“莞嫔此次小产疑点重重,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年妃虽有错,但朕以为,绝非主因,怕是有人,趁机兴风作浪,浑水摸鱼。”
皇帝看向皇后,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皇后,你是后宫之主,朕希望,你能多费些心,替朕看顾好后宫,莫再让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机。”
皇后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帕子被绞得变了形。
皇上竟然如此笃定不是年妃?
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皇上为何还如此相信年世兰?
姐姐在他心里的分量,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年世兰?
还是说,甄嬛这个替身,终究比不过正品?才会害得姐姐被华妃后来者居上?
惊疑、嫉妒、恐慌……无数念头在皇后心中翻滚,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最终却全都化作了更深的谨慎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但她迅速垂下眼睑,掩去所有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只剩恭敬与顺从:“皇上圣明,是臣妾愚钝,未能及时体察圣意。”
“臣妾明白了,请皇上放心,臣妾定命人暗中详查,务必揪出背后兴风作浪之人,以正宫闱,以安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