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子龙开着车带着安纤雪父母、康建军和单元奎来到南开聚仙楼已经是晚上八点,他没选择直接去范书记家,而是在电话里约定,明天早上七点在南开出口汇合,一同前往省城。
“可以的,”电话里范德权表示时间上没有问题,“这样我们能在中午楚州境内,休息一会继续赶路,下午四五点就能到达春城了。”
打完电话,瞿子龙去往餐厅。
这一路,几人就靠着几个馒头垫吧。来到聚仙楼,瞿子龙第一时间就让康建军带着安父安母去点了晚饭。
这老两口实属难得,这一路对瞿子龙阿谀奉承,热脸相迎,一点都不感冒,但第一次坐长途车,居然一点都不晕车,这会大约是饿急了还是聚仙楼饭菜实在合他们的口味,还能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起来。
看得一旁的康建军连连咂舌,这胃口也不是一般好了,几筷子下去就解决一盘菜。
瞿子龙刚端起酒杯,正要和康建军、安德等人碰杯,突然,饭店大门处传来一阵委屈的小孩哭声。
\"哇——三哥,我要三哥!\"
瞿子龙手一抖,酒水洒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暗红。猛地抬头,只见饭店服务员牵着一个瘦小的女孩走了过来。女孩头发蓬乱,小脸冻得通红,棉袄上还沾着货车上的泥灰。
\"子悦?!\"瞿子龙、康建军和安父安母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瞿子龙半蹲下来抓住妹妹冰凉的双手:\"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
服务员笑着说:\"瞿老板,我们在您货车里发现的。这丫头躲在货箱角落,冻得直哆嗦,说是您妹妹...\"
瞿子悦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唇青紫,看着瞿子龙担心又威严的眼神,还是实话实说,说话都带着牙关打颤的咯咯声:\"中、中午吃完饭...我听大家说你要去省城...就、就偷偷爬上车了...\"
瞿子龙心脏猛地一缩。难怪今天中午就没见着小妮子。这傻丫头竟然在货箱里躲了一下午!他一把将四妹搂进怀里,军大衣裹住她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地骂道:\"你个傻孩子!要是冻出个好歹,我咋向家里交代......\"
安母已经脱下自己的军大衣裹住瞿子悦:“先穿我这件,我行礼包里还有一件。”
康建军赶紧招呼服务员:\"快,煮碗红糖姜汤来!再加个炭盆!\"
饭桌上顿时忙乱起来。这个夹一筷子红烧肉,那个舀一勺鸡蛋羹,眨眼间瞿子悦面前的碗就堆成了小山。
小丫头饿坏了,捧着碗狼吞虎咽,冻僵的手指渐渐有了血色。
\"慢点吃。\"瞿子龙轻轻拍着妹妹的背,转头对服务员说:\"麻烦再开间房间,然后多拿条毛毯过去。\"
谁知瞿子悦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油汪汪的小手立刻在上面留下几个指印:\"我不自己睡!\"
瞿子龙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十三岁的丫头,在漆黑冰冷的货箱里熬过一下午,怕是吓坏了。他揉揉妹妹枯黄的头发:\"成,跟哥睡。\"
吃完饭,瞿子龙借饭店电话往清江聚仙楼打了个长途。半个小时后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透过滋滋的电流声传来:\"这死丫头!六百多号人快把整个清江都翻过来了!\"
接着就传来母亲担心中却努力镇定的声音,\"让她跟着你也好,省得在家淘气...\"
挂掉电话,瞿子龙回到客房,就见瞿子悦正趴在聚仙楼明亮的玻璃窗前,鼻子都压扁了。窗外街道上张灯结彩,人流如织,摊贩排成长龙,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隐约传来。
\"三哥!\"瞿子悦兴奋地转身,眼睛亮得像星星,\"外面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嘛!\"她拽着瞿子龙的袖子左右摇晃,哪还有半点刚才可怜兮兮的模样。
刚好送毛毯过来的饭店经理笑着解释:\"南开有个老习俗,初二农民都进城卖柿饼。往年这时候,早被外地老板收购一空了,今年不知怎的...\"他望向窗外,皱了皱眉,\"看样子行情不好。\"
瞿子龙被小丫头缠得没法,只好带着几人走上街头。寒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把妹妹往怀里揽了揽。街道两侧,卖柿饼的农民蹲在煤油灯下,面前摆着竹筛子,里面堆满橙红色的柿饼,在灯光下像一个个小太阳。
更多的柿饼,被十个一摞用棕榈叶捆扎着,码在竹篓里。
\"柿饼嘞——甜掉牙的柿饼——\"一个裹着旧棉袄的老汉有气无力地吆喝着,见瞿子龙驻足,立刻捧起几个柿饼,\"同志尝尝?一毛钱十个。您看都结霜了!\"
瞿子龙接过尝了尝,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
这时,旁边两个本地人的对话飘进耳朵:
\"今年咋回事?往年收购价都一毛五呢!\"
\"听说省城能卖三毛五,可今年没大老板来...\"
瞿子龙眼睛一亮,自己开着一辆空车,如果能顺带拉点去卖,哪怕把大家伙这次的食宿费解决了也好,想着他蹲下身问老汉:\"如果我大量收购,您有多少?\"
这句话像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面。霎时间,十几个摊主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嚷嚷:
\"老板要多少?我家有二百个!\"
\"我家的成色更好!八分钱就卖!\"
\"七分!七分!今晚卖不掉回去就等着烂了!\"
小子悦被这阵仗吓着了,缩在瞿子龙身后,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张望。
瞿子龙快速心算:省城零售价三毛五,哪怕批发价两毛,也有翻倍的利润...
\"这样,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他提高声音,\"九分钱一摞,但只要个大的、成色好的!\"
话音刚落,人群爆发出欢呼,有人已经飞奔去推板车。
安父瞪大眼睛:\"子龙,你疯了?这么多柿饼我们车能放下?\"
瞿子龙也愁,看着这排成龙的摊主们,怕自己一辆小货车还真搞不定,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聚仙楼的服务员挤过来:\"瞿老板,我们饭店有辆东风大车空着,中午苏总来电话,说这两天要叫开去省城拉一批材料......\"
\"干了!\"瞿子龙一咬牙,拍了拍布兜里的三万多,跑回饭店给顾墨帆打电话。不到十分钟,饭店经理就送来五万元现金,用布包提着,看上去沉甸甸的。
接下来的场景蔚为壮观:聚仙楼门口排起长龙,农民们推着板车、挑着担子,安父安母,和康建军挨个清点验货。
瞿子悦自告奋勇负责记账,小脸严肃地在本子上画\"正\"字。
单元奎则带人装车,
瞿子龙负责结账。
寒夜里,呵出的白气与煤油灯的烟雾交织,汗水和喜悦在每个人脸上闪烁。直到深夜十一点,最后一筐柿饼才装上车。
\"哥!\"瞿子悦兴奋地挥舞着账本,\"九十三万摞!整整九百三十万个柿饼!\"
瞿子龙接过账本,手心全是汗。九十三万摞柿饼,几乎掏空了他所有流动资金,还差上了账。要是卖不出去...
饭店经理似乎看出他的担忧,笑着说:\"放心瞿老板,你电话一打,这会苏总他们已经帮你联系客户了。\"他眨眨眼,\"包你卖个好价钱!\"
回房间的路上,瞿子悦蹦蹦跳跳,一会儿摸摸走廊里的红灯笼,一会儿又趴在窗边看街景。等进了客房往床上一躺,更是惊叫连连:\"三哥!这床比咱家的炕还软!\"说着扑上去又弹起来,扑上去又弹起来,咯咯直笑。
瞿子龙望着妹妹欢快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这次重生,似乎还是没有做好,看着每天忙忙碌碌,辛辛苦苦想给家里人一个幸福的生活,结果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家里人想出来见见世面还偷偷摸摸的来。
拧了把热毛巾为瞿子悦擦脸:\"赶紧洗脸睡觉!明天还要赶早去省城呢!\"
瞿子悦做了个鬼脸,却突然安静下来。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哥...我错了...不该偷偷上车...\"
瞿子龙心头一软,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头发:\"傻丫头。\"顿了顿,又故意板起脸,\"下次不能这样了,你们想去哪里玩,直接告诉三哥,三哥带你们去\"
瞿子悦吐了吐舌头,钻进被窝,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瞿子龙轻轻关上台灯,望着窗外尚未散尽的热闹灯火,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