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无声滚落,砸在瞿子龙衣襟上。安纤雪抬起头,隔着朦胧水雾凝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坚定与温和。她喉咙发紧,努力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瞿子龙再次把她搂进怀里,两人静静地拥抱了很久,这窗户纸一经捅破,他们的心再没半点距离的紧贴在一起。窗外传来工人们的说笑声,远处城里偶尔响起鞭炮声,提醒着人们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没过去。
\"我这次出门可能要七八天。\"瞿子龙终于松开手,\"爸妈...呃...你爸妈,啊,那啥,是我欠考虑了,在这里是多少会有点尴尬,要不我这次出去,也带他们四处转转?\"
安纤雪胡乱用手背抹了把脸,摇摇头又点点头,语无伦次:\"这可以吗?我爸还有工作呢!嗯,他们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喜悦让她语无伦次。
\"切,你没听见刚才华子说机械厂大小领导都全部抓了吗,你觉得这样的烂厂还能存在吗,别想了,就这么定了。\"瞿子龙笑着说,\"你跟二老商量去,等我们回来,我们就结婚。\"
安纤雪突然双手捧起瞿子龙的脸,仔细端详了许久,就在瞿子龙以为她会反驳时,她却像一只受惊又勇敢的小鹿,飞快地、极轻地在上面啄了一下:\"谁要嫁给你!\"
说完,红着脸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倒。惊呼声中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更不敢回头,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外。
“呵呵……嘿嘿……”瞿子龙摸着还残留着温润触感的嘴唇,傻笑了好一会儿,千番努力,终成正果。直到安纤雪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他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该出发了。
推开门,正午的阳光慷慨地洒落,将整个西坡工地照得一片亮堂,
远处,安纤雪正拉着她父母说什么,两个老人不时往这边张望,脸上的表情既尴尬又无奈。
“这丫头……胳膊肘拐得忒快了!”安母压低声音,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女儿腰眼处狠狠拧了一把,“初二!大年初二就把爹妈往外撵?这算哪门子规矩?”
语气是埋怨的,眼神里却也藏着点新奇和期待。
安父板着脸,清了清嗓子,刻意把声音拔高了几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老话说得一点没错!”声音刚好能让附近的瞿家老人听见。
瞿子龙深吸一口初春清冷的空气。
自从重生,每一天都感觉有做不完的事情,时间赶时间,但同时却异常充实,他相信,只要这样忙碌下去,命运就会悄然改变,不只是自己,包括与自己有关的人,都会在改变,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变得充实、美满与幸福!
半个小时后,数百工人们自发地围拢,簇拥着瞿子龙和安德两口子来到双排五十铃前。
安纤雪拉着母亲的手絮絮叨叨:“妈,到外边别省着,该吃的吃,热了得脱衣,冷了记得穿厚点,那地方湿气重……”可她的眼角余光,却像粘了强力胶一样,牢牢黏在正与瞿子晴低语的瞿子龙身上。
安父安母嘴上“嗯嗯啊啊”地应着女儿的嘱咐,心里的腹诽就没停过:“死妮子!心都飞了!”
大年初二就把老两口赶出去,这好么?小勇想去又不让,还说在家服侍老太太,一个十几岁的娃子能服侍个屁,送人就送人,你眼睛焊死在瞿家小子身上是几个意思?
除了安父安母心中“憋闷”,
还有三双眼睛写满了或浓或淡的哀怨与控诉的看着瞿子龙。
——徐晓华,他第一天跟着瞿子龙,主要是为快意江湖的好不好,这,自从小英雄开张,他就开始扮演了一个瞿家大总管,被死死的钉在西坡,连六公里外的县委大院都很难回去,更不要说出去浪了。天,我才19岁好不好,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使唤的吧。
——安迁勇:小脸蛋垮得更厉害,眼泪珠子吧嗒吧嗒掉,看着爸妈被姐姐推进那辆威风的大车,“凭什么不带我……”带着浓重哭腔的嘟囔声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我还没坐过车呢……爸妈……”
——瞿子诺,也气鼓鼓地站在母亲身边,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三哥带外人出去玩都不带上我,是因为我吃得多吗?不能的,我只是零食和肉包吃得多一点点嘛,汤圆我都吃不了21个呢!
相比较三人,瞿家四老反而显得淡定多了,兜里有钱心不慌,反正专职司机是有,明早起床就出发、出发!
另外就是老四瞿子悦,真真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大家都在激情告别,而她从午饭后就没见了踪影。
“出去务必小心,凡事谨慎,安全第一!”瞿子晴紧紧拽着弟弟的手,眼神里的担心用刀刮都刮不去,二龙山到小英雄店里,再到昨晚家门口的遭遇,让她对社会的黑暗充满了恐惧,好在这一切都有眼前的三儿在。她相信如果没有三儿,自己早死了,她怕没有了子龙,自己脆弱的伪装会瞬间崩塌。
“知道了,二姐,安了!”瞿子龙也紧紧的捏着二姐的手,这个以前逆来顺受的女孩,在经历烈火淬炼后,表面上已然变得锋利而能干,但内心的伤口和那份缺乏安全感的后怕,瞿子龙比谁都清楚。他能替她撑起一个家,却无法完全抚平她灵魂深处的战栗,“我就出去七八天,你看我身上还有枪的,二姐,你抽空多去看看东哥,他这两天怕很难恢复,这时候,最需要有人扶一把。”
也许,那个沉默寡言却为保护她不惜生命的朱学东,能给她混乱的心灵带来一些新的慰藉和依靠?
在大家猝不及防的瞬间,
老瞿头毫无征兆地转身,几个大步冲到安纤雪面前。在后者错愕睁大的眼眸注视下,在她父母瞬间凝固仿佛要喷火的“杀气”中,瞿子龙长臂一揽,狠狠将安纤雪柔软的身体带进怀里,然后——
狠狠地在她的樱桃小口怼了一嘴,口水都不擦,在大家聚变针尖的瞳孔中,潇洒无比地一挥手,毫不留恋地拉开驾驶门,身手利落地爬了进去。
故意挑衅般地看向石化状态的安父安母,嘴角勾起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痞气笑容。
右脚势大力沉的一脚,轰隆隆引擎发动,车子却没有窜出去,因为车前出现了一个货。
“糙,你个憨货!不在医院挺尸装死,跑回来作什么妖?嫌命长吗?””瞿子龙探出头怒骂,刚才多潇洒,这就被破了!
“老板,我跟你去!”康建军的脸因动作和情绪而有些涨红,拉开后排车门,动作麻利得完全不像个伤患,扭身就要往里钻!
老瞿头双手拍额:“不是,你这德行,能去干嘛?再说了出门在外,换药多不方便!”
康建军拍拍腋下,自信满满:“弹药充足,只要给我拔枪的机会,我能干挺一班人,嗯,稳当!!”
瞿子龙感受着他话语里不顾一切的决心和战力自信,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说出口。此行风险未知,多一个忠心、敢打敢拼的帮手在身边,确实能省不少心。无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先说好,出去伤口要是感染了,我可不管!”
康建军脸上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带着点憨气的笑容:“马院长给我准备了换药包,到时候大奎给我弄就行!”
瞿子龙熟练地踩下离合挂挡,油门再次轰鸣。
车子并没有冲出去。
因为迎面开来了一辆吉普车,那是自己的212。
车子停下,继驾驶位徐刚下来后,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
单元奎、单元音、单音节、单纯和单调。
瞿子龙无奈叹气,不是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家吗?这才初二,出个门这么啰嗦的吗?
“子龙,你这是去哪里?”徐刚看着满场人相送着瞿子龙。疑惑的问道。
瞿子龙探出头,手臂卡在车窗上说:“我准备去省城,然后去南方军区一趟,”想了想接着说,“刚叔,几个小家伙全部回来了,意思是事情已经搞定了?”
徐刚点点头,说道:“嗯,邑县那边处理得比较顺,今天中午全部歹徒一网打尽!”
瞿子龙激动的说了声好,接着说道:“叔,那几个小家伙就留在西坡得了,我要走了,等回来咱们再叙!”
“等一下,”徐刚一把拉住车窗,低声说:“你先下来,我们落实了一点情况,我最好现在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