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六块钱奶茶的甜腻香精味和几百万豪车的冰冷金属气息，形成一种光怪陆离的对撞。
许耀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凝固、碎裂，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他维持着揽着陶盼弟腰的姿势，足足愣了五秒，才像是处理器重启成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拔高了音调，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瞪得溜圆，“你把我送你的花……给卖了？！”
“是啊。”陶盼弟的回答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丝“我为你着想”的无辜，“那么贵的花，放我这儿多浪费。等它枯了，就一文不值了。我这是及时止损。”
许耀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活了二十九年，送出去的奇珍异宝能堆成山，第一次听说收礼的人把礼物给“及时止损”了！
“不浪费！”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箍进了怀里，“你值得！再说，那他妈是哥哥我对你的爱！你把我的爱给卖了？！”
“嘿嘿，许总，谢谢你的爱。”陶盼弟在他怀里，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仰起小脸，露出了一个财迷心窍的狡黠笑容，“你这个爱，我接受了。能不接受吗？这可是实打实的钱啊。”
看着她那副“你的爱已到账，请查收”的坦然模样，许耀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个女人，简直是他的克星。
他松开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她：“所以，你用我送你的‘爱’换了钱，然后就请我喝一杯……这个？”
他晃了晃手里那杯包装简陋的奶茶，语气里充满了控诉：“那花卖了不少钱吧？陶陶，你也太没良心了。”
“没多少，没多少。”陶盼弟立刻心虚地摆手，眼神飘忽。
“哥给你个机会，”许耀俯下身，俊脸凑到她面前，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语气却假装恶狠狠的，“现在，立刻，马上，请我吃点好的。不然……”
他拖长了尾音，眼神在她红润的嘴唇上溜了一圈，暗示意味十足。
陶盼弟的心“怦怦”狂跳，正想说点什么来反击，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妈”字，让她脸上的那点血色瞬间褪去。
她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走到一边。
电话那头，是她母亲尖利而不耐烦的声音：“盼弟啊，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你赶紧把钱转过来，我要去结账了！”
那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和刚才许耀假装生气的腔调形成了鲜明对比。
陶盼弟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心中那点因为赚了一万块而升起的喜悦，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沉默了片刻，平静地回道：“好。”
挂了电话，她没有看许耀，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打开了手机银行。七万的多的费用，然后心算了一下，除以四。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转了过去。
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年前，母亲指着她们姐妹三人的鼻子骂的场景。
“我是偏心你弟弟，那又怎么样？我们做父母的再偏心，也没让你们姐妹三个饿死！养你们这么大，给我点钱怎么了？”
是啊，没饿死。
所以，养育之恩，她认。该她承担的，她一分不会少。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怎么了？”许耀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眉头紧锁地走到她身边。
陶盼弟收起手机，抬起头，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看着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许总，”她说，“刚才那杯奶茶，好像是便宜了点。”
许耀一愣。
只见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然后，她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蛊惑的语气，轻声说道：
“要不……我在请你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