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怒,尚且自有威严。
如今天子是真的发怒了,大殿中人不管有何算计,心虚与否,一时间都被这盛大龙威给震慑得噤若寒蝉。
还是章弥身负使命,几个呼吸过后,方才战战兢兢给予作答。
“微臣遵旨。”
随后又转向沈眉庄,硬着头皮问道。
“烦请小主告诉微臣,最近的饮食情况,所服汤药,以及身体的欠安之处。”
沈眉庄正想按照与甄嬛商量好的计划,暗戳戳摘出自己,凸显江城开的药和茯苓做的酸梅汤的问题,就听曹贵人又开始发力了。
“这……没想到竟然不是那个原因。
嫔妾看惠妹妹十分喜欢温宜,对嫔妾和齐妃姐姐谈及的育儿心得很是感兴趣,还以为……
哎呀,倒是姐姐的不是了,不该胡乱猜测,还请惠妹妹见谅。
不过,既然是药物所致,说不定惠妹妹只是无意中服用了某些药效引起误会的汤药也未可知。
章太医,你可一定要好好查清楚,切莫误会了惠妹妹的本意啊。”
这话乍听起来,还真像是一片好意,为姐妹力证清白的好话。
然而不止是安陵容,甄嬛,沈眉庄这些知道内情的,就连对今日之事一知半解的夏冬春,欣常在,也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古怪。
皇后抬抬眼皮,颇觉好笑,原本她是为了看甄嬛,沈眉庄反设计华妃一党,拉她们下水而来的。
现在却感觉,若是甄沈二人反击不成功,直接被算计进去了,好像也不错。
至少甄嬛,沈眉庄脸色难看的样子,看起来很令她心情愉悦。
“曹姐姐说的是,天理昭昭,皇上圣明,自然不会令清白之人蒙冤。”
沈眉庄也不继续虚与委蛇了。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如果不是她们事先察觉,而是按照陷害她之人的“剧本”进行下去,曹贵人的这番话,对她的杀伤力将会有多大。
到时,她将会成为一个不择手段想要谋求子嗣,心里深沉的女人。
说不定会因此被皇上彻底厌弃!
甄嬛这时拉住了沈眉庄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安抚住她心中的怒火。
接着带上假笑,对着曹贵人,以同样深意无限的话语讽刺了回去。
“是啊,如曹姐姐所言,确实该当调查清楚。
是误会倒还好说,就怕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所为!
到那时,损害眉姐姐身体事小,欺君可就事大了……
后宫若都是曹姐姐这般心存善意的人该多好。
这样才能多积福报,惠及皇家子孙。”
曹贵人脸色一僵,想到温宜,多少还是会在意,心虚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皇上却好似已经心中有数,不耐烦她们继续这样打机锋下去了。
“行了,一起去闲月阁看看。
是误会,还是欺君,查了便知。
若是欺君……
无论是谁,朕必不轻饶!”
皇上是抱着嫔妃有孕,能添子嗣的好心情来的。
却没想到,不仅消息错误,还极有可能卷入到了后宫女人宫斗的麻烦中。
他心里的怒气可想而知。
因此,不管是对他察觉出来罪魁祸首的曹贵人,以及她身后的华妃,还是看起来像是受害人的沈眉庄,以及她的好姐妹甄嬛,他现在其实都有些恼怒,厌烦。
只是好感程度不同,想要迁怒的程度便也不同。
自然,皇上明明是深沉地看了三人各一眼,再起身带领众人往闲月阁而去,却唯独只有曹贵人,感觉心惊肉跳,后怕不已。
她走在最后,脸上也是倏然露出苦笑。
原本今天应该只是个引子,她只要顺利引导大家确认沈眉庄怀了孕,她便可隐藏于幕后,只待几个月后,静等沈眉庄自己暴露就行。
可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道理该隐于幕后,只作引导的她,却不得不成为站在台前,与被设计者直接进行“拼杀”的人。
连她自己都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她知道无论这一局她能不能赢,在皇上那儿,她都讨不了好。
可是赢了的话,她便只是输了她原本就不多的圣心。
而要是输了的话,欺君之罪啊,哪怕是看在温宜的面子上,她也绝对要脱一层皮!
惶惶不安的她,如今也只能期待一切顺利,安排的人能顺利演好这被提前上演的戏……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无言,到达了闲月阁。
目前,除了刘畚是被押送过来的,其他看着倒还算正常。
至少没有一见就让闲月阁奴才胆寒的肃杀之气。
奴才们见到这样一个阵容,心中还是疑惑居多。
唯有茯苓,看到隐隐被看管住的刘畚之后,心里便有了一点儿猜测。
在曹贵人路过她身边,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更是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也因此,在皇上刚进入主殿,还没对章弥发出行动指令之前,她已经先行动了起来!
……
“章弥,你看看要从哪里查起?朕让闲月阁的奴才都尽力配合你。”
“谢皇上,微臣想从小厨房查起。臣……”
“你干什么呢?!”
章弥正打算说明一下他的查探思路,一声暴喝从殿外响起。
接着是一阵吵吵嚷嚷,不多久,茯苓便抱着一堆衣物,被侍卫推搡着进入殿中。
“启禀皇上,这宫女鬼鬼祟祟想要离开闲月阁,见大门被我等把守住,又慌忙想要躲回去。
奴才等人见这人实在可疑,所以将她带了过来。”
皇上点头,挥退了前来禀报的侍卫,随后便目光锐利地射向哆哆嗦嗦,仍旧将衣物抱得死紧的茯苓。
皇上:“你抱着什么?又想抱着它去哪里?”
茯苓:“回皇上,奴,奴婢只是奉命去办差,见,见到门口有大人们守着,所以,所以想着晚点再去。”
皇上:“你还没回答朕,你抱着什么?!”
茯苓被皇上的厉声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沈眉庄,似乎是在求助。
沈眉庄冷冷地暼了一眼茯苓,发出一声冷笑,“你看本小主作什么,如实回答皇上的话便是。”
茯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冷汗都冒了出来。
“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有些“视死如归”地将衣物放到身前,欲盖弥彰地拨弄了下,然后朝皇上磕了一个头。
“皇上,奴婢抱的是惠贵人换下的脏衣物。奴婢想要送去浣衣局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