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转过身，后背轻轻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天色。
关卡的本体虽然是一座高塔，塔里的每一层却自成一方小世界。
此时天空上，云正慢悠悠地飘，阳光也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了一块一块的光斑。
根据方青眉的话，其实不难猜到，她能一个人扛住那么多巨虫，肯定是用了她那个能复活的技能。
至于方青眉当时做出选择时的想法……虞念觉得没必要细究。
是想守住控制室守住祝安然为大家争取时间，还是知道跑了也未必能独自通关或者存活到最后？或许都有吧。
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有些事不用掰开揉碎了去说出来，只要心里明白就好。
这场对话里，真正让虞念觉得动容的，是方青眉刚才那番话里的真诚，她选择把自己的不安、底线，清清楚楚摊开来说。
“老大……”方青眉也转过身，学着虞念的样子靠在栏杆上，视线跟着她望向远方。风又起来了，吹得两人的衣角轻轻晃。
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也谢谢你。我没看错人。”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这紧张的关卡氛围里，难得的共情了同一份信任带来的淡然。
过了一会儿，虞念还是没忍住再次开口。
“很疼吧。”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看着远方轻声说着。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一次次死亡，怎么会不疼呢。
“害～没事的老大，你知道我的，开小灶给你训练的时候，你下手那么狠我都没喊过疼。”方青眉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直到虞念转过头来，她对上了虞念无奈的眼神。
“……是挺疼的，但习惯就好了。之前在格斗馆开小灶，很多玩家练完就杀我，我已经脱敏了。”
方青眉心里哽了一瞬，但还是以轻松的语气将一切一语带过。
“青眉。”
虞念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论我们此行是否都能安全无恙的通关，也不论之后会不会继续同行，只要不伤害队友，任何情况下，你都可以跟随你的心去做选择。”虞念认真的说着，“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再用这个技能。”
方青眉沉默了几息，最后笑了出来。
“知道啦～老大真好～”
调笑的语气，将她心底的动容掩去没有显露出来。
“虞念！青眉！快过来！”
控制台那边，传来了祝安然惊喜的叫声。
虞念朝方青眉扬了扬下巴：“走吧，看看安然找到什么了。”
“嗯。”方青眉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往控制台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虞念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祝安然的声音带着点小激动，手指在相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把几张做了标记的照片挑出来，一张一张凑到虞念眼前。
屏幕被她的指尖戳得微微发亮。
第一张图里，隧道壁的一道裂缝旁边，藏着个小小的红色“e”，不仔细看就像块剥落的墙皮。
第二张是同样是个“e”，藏在一根钢筋旁边，被锈迹遮了一半。
第三张的“l”藏在隧道顶上，只露出一竖，得放大了才能看清。
最后一张的“y”就是她们击杀凯尔希时，在第二段隧道里拍到的那一张。
“四个了。”祝安然把相机往虞念面前递了递，掩不住的兴奋，“控制台要六个字母木块，还差两个。”
虞念凑近看了看，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拍得不错，这么淡都抓住了。”
她直起身，看向控制台外面的轨道，“看来得再坐一趟过山车。刚才可能漏了些角落，再仔细拍一遍。”
虞念转头看向小狸子和方青眉：“你们俩继续守着控制台，我带安然再去一趟。”
小狸子正蹲在地上听她们说话，手上控着一团小火球，逗着一只刚刚从角落里爬出来攻击控制台的小骷髅怪。
那骷髅怪刚冒头就被她敲掉了脑袋，这会儿正在用仅剩的手骨扒拉自己的头骨。
听到这话，她抬头应了声：“行，你们小心点，有事随时说话。”
方青眉也点了点头，视线往轨道上面瞥了一眼，又收了回来：“我们还在这儿等着。”
“走吧，安然。”虞念拍了拍祝安然的胳膊，转身要往过山车那边走。
刚走两步，就发现祝安然没跟上来。
她回头，看见祝安然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相机，脸色白得像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方向，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好像停了。
“怎么了？”虞念心里咯噔一下，一边问，一边顺着祝安然的视线慢慢转过身。
就这一眼，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脑子里像有个警报器“呜哇呜哇”地响了起来。
月台尽头，空气像是被撕开了道口子，一道半透明的光门再次凭空出现，白色的光晕在边缘轻轻晃动。
光门里，先后走出来四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高个子女人，穿着黑色长风衣，金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正是兰斯洛特。
她侧后方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克洛伊。
归零旅社的人。
虞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往祝安然那边靠了靠。
“别愣着！戴面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从自己储物袋里掏了个面具递给祝安然。
话音未落，她再次伸出手，一把将祝安然拉进自己怀里，侧身站定，用肩膀和后背挡住祝安然，正好卡在控制台的拐角处，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光门那边的视线。
祝安然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撞在虞念胸口，鼻尖都有点酸。
但她反应很快，手忙脚乱地接过虞念手里那个简单的黑色面具，遮住了脸。
与此同时，虞念腾出一只手，飞快地摸向胸前的工牌。
冰凉的金属触感刚传到指尖，她身上的气息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