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大脑来不及处理艾德里安那个手势的全部含义。
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
他紧紧地抱着罗恩，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头顶那片遥远而模糊的光源奋力游去。
水流冰冷，但他的心脏却在燃烧。
身后，那恐怖的巨兽被金色的锁链捆缚着，无声地咆哮。而那个斯莱特林独自一人，面对着无尽的深渊。
这画面刻在了哈利的脑海里。
经过人鱼村落时，那些原本充满敌意的人鱼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们不再举起三叉戟。
他们的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与茫然的复杂神情。
为首的人鱼长老，那双古老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哈利怀里的罗恩，又看了一眼下方那团璀璨的金光，最终，他微微地低下了头。
那是一个臣服的姿态。
哈利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有一个念头。
上去！
回到水面上去！
罗恩的身体在水中异常沉重。
他的眼皮在剧烈地颤动，意识在冰冷的湖水和窒息的恐惧中艰难地挣扎。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什么？
哈利焦急到扭曲的脸。
赫敏死死抓着他的手臂，用魔杖驱赶着试图靠近的格林迪洛。
远处……那是什么？
山一样庞大的怪物，和……一团金色的光？
沙菲克？
那个他最讨厌的、装模作样的斯莱特林？
他在和那个怪物战斗？
为了……救自己？
不，不可能。
一定是在做梦。
一个荒诞的噩梦。
可是，哈利那用尽全力而颤抖的手臂，是那么真实。赫敏脸上那混合着恐惧和坚定的表情，是那么清晰。
一股冰冷的水流灌进他的嘴里，让他猛地呛咳起来。
他醒了。
不，他早就醒了。
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次的‘帮手’还没告诉你们方法呢。”
他自己说过的、刻薄又恶毒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猛地插回他自己的心脏。
他都做了些什么？
因为可笑的嫉妒，他疏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像个白痴一样，对着哈利大吼大叫，指责他追名逐利，指责他作弊。
而哈利呢？
哈利在做什么？
他在图书馆里熬了无数个夜晚，只是为了找到解开金蛋的方法。
他现在，正冒着生命危险，在这冰冷刺骨的湖底，试图把自己这个混蛋朋友救出去！
还有沙菲克……
那个斯莱特林，他明明可以不管这一切的。他明明可以像马尔福一样，在岸上悠闲地看着笑话。
可他却跳了下来。
用一种……罗恩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压制了那只连想一下都让人浑身发抖的怪物。
为什么？
一股羞耻感从罗恩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烧得比被匈牙利树蜂龙的火喷到还要难受。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是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可悲的小丑。
***
与此同时，湖底深处。
艾德里安平静地悬浮在水中。
“缚灵索”已经将那只巨型章鱼捆得结结实实，它庞大的身躯无法动弹，只能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悲鸣。
艾德里安缓缓靠近。
他无视了那些仍在微微抽搐的巨大触手，目光直接锁定了怪物头顶的皮肤。
在那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极其复杂的黑色符文印记。
它像一个活物，在怪物的皮肤下缓缓搏动，散发着一股阴冷、扭曲、充满了恶意与控制欲望的黑魔法气息。
艾德里安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股气息……
他很熟悉。
在三强争霸赛开幕时，火焰杯被人动了手脚，吐出了哈利的名字。当时，邓布利多让他检查过火焰杯。
他在上面，就感受到了类似的气息。
一道强大的、意图混淆视听的混淆咒。
现在，这股气息又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这只本该沉睡在黑湖最深处的古老生物身上。
一切都串起来了。
从哈利的意外入选，到第一项任务被替换的“火龙”，再到此刻被唤醒的深渊巨兽。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它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让哈利赢得比赛那么简单。
它在制造混乱。
它在测试霍格沃茨的防御。
它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艾德里安伸出手指，指尖上凝聚起一点温润的金色灵光。
他没有去触碰那个邪恶的印记，只是隔空，用自己的灵力，将那个符文的结构、魔力波动、以及那独特的黑暗气息，完整地复制了下来。
一个金色的、由纯粹灵力构成的符文，在他的掌心缓缓成型。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了手。
捆绑着巨型章鱼的“缚灵索”，瞬间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水中。
束缚消失了。
那只巨型章鱼茫然地晃动了一下身体，猩红的独眼中的暴虐与疯狂已经退去，只剩下疲惫和混乱。
它头顶的那个黑色印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闪烁了一下。
巨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缓缓地、重新沉向那片漆黑的、不见底的深渊。
艾德里安看着它消失。
他知道，这只棋子，在幕后黑手的计划里，还有别的用处。
现在杀了它只会打草惊蛇。
***
“哗啦——！”
两个身影猛地冲出了水面！
新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哈利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几乎要虚脱过去。
“他们出来了！”
“是波特！他救出了韦斯莱！”
岸上的看台瞬间沸腾了！
欢呼声、尖叫声、掌声响彻云霄！
邓布利多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凝重化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立刻冲到高台边缘，用魔杖将精疲力尽的哈利和仍在呛水的罗恩拉了上来。
毛毯、热饮、驱寒药剂……一股脑地塞到了他们手里。
哈利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累的。但他看着旁边同样狼狈、但安然无恙的罗恩，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哈利……赫敏……”
哈利和赫敏转过头，看到罗恩用毛毯裹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有愧疚，有羞耻，还有……深深的感激。
“我……”罗恩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哈利，这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个他刚刚还在嫉妒和怨恨的朋友。
“对不起。”
他终于说了出来。
“我……我真是个混蛋。”罗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嫉妒你，哈利。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我简直不是人。”
他不敢去看哈利的眼睛。
“但是你……你们……还来救我……”
哈利愣住了。
赫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别说了，罗恩。”哈利沙哑地开口，他爬过去，用力地拍了拍罗恩的肩膀，“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罗恩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
他一把抱住了哈利，然后又伸出手，将旁边的赫敏也拉了过来。
三个人，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冰冷的湖水，残酷的比赛，深渊的怪物……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看台上，德拉科·马尔福不屑地“切”了一声。
“恶心的格兰芬多式煽情。”
他嘴上这么说，但那双紧紧抓着栏杆、指节都发白的手，却终于缓缓地松开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艾德里安·沙菲克，从容地、一步一步地，从黑湖中走了出来。
水流自动从他身边分开，他身上的斯莱特林校袍，竟然连一滴水都没有沾上，依旧平整如新。
他就像一个巡视完自己领地的君王，优雅而淡漠。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裁判席上，邓布利多站了起来，他宣布了比赛结果。克鲁姆和芙蓉都因超时而失败，塞德里克成功救出了秋·张，但哈利·波特，因为展现了“超越比赛规则的道德风范”，获得了最高分。
掌声再次响起，但很多人的目光，依然黏在艾德里安身上。
艾德里安无视了所有人的注视，径直走到了邓布利多面前。
他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一枚金色的、结构复杂的符文，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光。
他没有说话，但邓布利多看懂了。
老校长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了。
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都加深了。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然后，他转向全场，用魔法放大了声音。
“勇士们表现出色！第二项任务圆满结束！第三项，也是最后一项任务，将在一个月后举行！那将是对他们勇气、智慧和魔法能力的终极考验——一座充满未知的迷宫！”
他宣布完，目光越过人群，意味深长地，再次落在了艾德里安的身上。
艾德里安平静地收起了符文，转身，朝着斯莱特林的看台走去。
德拉科靠在栏杆上，等他走近，才挑了挑眉，用他那惯有的、拖长了的语调懒洋洋地开口。
“玩得开心吗，沙菲克？在湖底当一条拯救世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