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为冰冷的现代建筑镀上一层暖金。
沈氏集团总部,气氛一如既往地高效而严谨。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叮——”总裁专属电梯门缓缓打开,沈庭宴踏着沉稳而迅捷的大步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挺拔颀长,但细心的高管和员工们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沈总早!”
“沈总早上好!”
沿途遇到的员工纷纷恭敬地问候,语气中带着惯常的谨慎。
然而,今天沈庭宴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不仅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微微颔首或面无表情地走过,反而放缓了脚步,目光扫过问候的员工。
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微笑,回应道:“早。”
声音不算特别温和,却足以让听到的人受宠若惊。
那位被回了一句“早”的年轻女员工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沈庭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才猛地回过神,激动地抓住旁边同事的胳膊,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说:“我、我没看错吧?沈总刚才……刚才不仅回了我一个‘早’,而且……他好像笑了?!”
旁边的同事也是一脸震惊,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沈总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吗?签了个千亿大单?”
“感觉沈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股低气压好像都散了……”另一个员工小声附和。
“何止是散了,简直是春风拂面啊!虽然还是很帅很酷,但没那么吓人了!”
众人低声的议论在沈庭宴远去后悄然蔓延,为这栋冰冷的商业大厦注入了一丝罕有的人情味和暖意。
他们无从得知,能让他们这位向来如同精密机器般冷酷,情绪极少外露的总裁产生如此变化的。
并非什么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仅仅是病房里那双终于睁开的清亮眼眸。
与此同时,江家别墅。
江澈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衣帽间里,对着巨大的落地镜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身上穿着最新一季的某奢侈品牌休闲西装,既不失正式,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板。
头发更是重点关照对象——他先是试图梳成最近商界流行的,一丝不苟的背头,但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镜子里的人仿佛戴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具,僵硬又陌生。
“啧,什么玩意儿!”他烦躁地抓乱了刚刚定型好的头发,盯着镜中的自己,眉头紧锁。
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苏愿以前偶尔看到他精心打扮时,那带着点戏谑又了然的眼神。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掉了所有的发胶,拿起吹风机,随意地吹干。
然后用手指抓出了几分记忆中在校园里,在她面前最常保持的那种随性不羁的发型。
看着镜中瞬间“活”过来、眉眼间重新带上那份熟悉张扬的自己,他终于舒心地呼出一口气。
“对嘛,这才是小爷我!”他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又拿起那瓶苏愿曾经随口说过“气味还不错”的男士香水,在腕间和颈后小心翼翼地喷了两下。
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要以最无可挑剔的姿态,去见他沉睡三年终于苏醒的公主。
当他神采奕奕地准备出门时,正好撞见表妹江悦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
“表哥,你这一大早的,拾掇得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要去哪儿啊?”江悦打着哈欠问道。
江澈抓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冲去,只留下一句带着得意和迫不及待的话语,在江悦耳边炸开:“去看你未来嫂子!”
江悦瞬间清醒,瞪大了眼睛:“未来……嫂子?苏老师醒了吗?!”
陆家老宅,早餐桌上。
陆斯年几乎是数着秒针吃完了面前的早餐。
他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便立刻站起身:“爸,妈,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他的动作虽然依旧保持着惯有的优雅,但那微微急促的语速和早已飞向门外的心思,根本逃不过父母的眼睛。
陆母看着儿子几乎没动几口的粥和小菜,又看看他拿起外套就准备冲出门的架势,了然地笑了笑,没有点破。
“等一下。”一直沉默用餐的陆父忽然开口。
陆母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古板严肃的丈夫又要对儿子这种“沉溺儿女情长”、“不顾仪态”的行为出言阻拦,刚想开口帮儿子说几句话。
却见陆父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在陆斯年今天那身沉稳的深灰色西装上停留片刻,语气平静地建议道:
“你今日穿的这身,配你衣柜里那条藏蓝色的斜纹领带,会更衬一些,显得精神。”
陆斯年准备离开的脚步猛地顿住,有些错愕地看向父亲。
他没想到父亲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甚至还给出了建议。
陆母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欣慰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她轻轻推了儿子一下:“还愣着干什么?你爸年轻的时候,可是比你还会打扮呢!”
“斯年,去吧,加油,争取早点把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好姑娘,给我们追回家来当儿媳妇!”
陆斯年看着母亲鼓励的笑容和父亲看似严肃,实则隐含支持的目光,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向来清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动容:“谢谢爸,谢谢妈。”
他转身上楼,很快换上了父亲建议的那条藏蓝色领带,果然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沉稳与儒雅的气质。
再次向父母道别后,他怀着一份被家人理解和支持的温暖与力量,步履坚定地离开了家。
沈庭宴以最高效率处理完公司几件紧要事务后,便拿起手机,吩咐助理取消上午所有非必要的行程和会议。
他亲自去了一家苏愿以前偶然提过,觉得花香很特别的花店。
精心挑选了一束最新鲜还带着露珠的白色百合。
当他手捧百合,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心情来到医院VIp病房门口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江澈和陆斯年。
他们显然来得比他还早,却都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外,没有进去。
沈庭宴眉头微蹙,心中掠过一丝不解和隐隐的不安:“她还没醒吗?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略带强势地推开了挡在门前的两人,迫不及待地转动了门把手。
病房门应声而开。
和煦的晨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满了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空寂。
沈庭宴的脚步在踏入病房的瞬间,如同被钉住一般,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手中那束纯洁无瑕的百合花,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
病房内,窗户开着,微风轻轻吹动着纯白色的窗帘,阳光洒满房间,一切都整洁得过分。
那张他守候了无数个日夜的病床上,被褥被整理得平平整整,上面只孤零零地躺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而那个本应躺在病床上,带着初醒的虚弱对他微笑的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连她最后一丝气息仿佛都被风吹散了。
病房内,空无一人。
“她……”沈庭宴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陆斯年沉默地走上前,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比沈庭宴多了一份已然经历过冲击的沉痛。
他伸出手,将一张素雅的信纸递到了沈庭宴面前,声音低沉沙哑:“她走了。只留下了这个。”
沈庭宴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信纸。
他展开,上面是几行清秀却决绝的字迹,用的是病房里备用的便签纸和笔,墨色很新:
「天地广阔,我想到处看
看。
勿寻,勿念。
若有缘,自会相见。
—— 苏愿 留」
寥寥数语,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只有平静的告知和斩断一切的决然。
“勿寻勿念……有缘自会再见……”沈庭宴喃喃地重复着信上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心脏。
他紧紧攥着那张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三年的等待,无数个日夜的期盼,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不告而别的结局?
江澈一拳狠狠砸在雪白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赤红着眼睛,低哑着嗓音道:“原来我从没有让她值得留恋过……”
陆斯年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眸中也满是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失落,有担忧,也有一丝了然的苦涩。
他早就该想到的,她那样自由如风的性格,怎么会甘心被困在方寸之地,哪怕是出于关心和爱意。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国际机场。
苏愿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戴着足以遮挡半张脸的黑色墨镜,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步履从容地通过了安检。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而独立的身影。
脑海中,011的声音雀跃地响起:[宿主宿主!原主的愿望是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和最爱的人,在世界上最美丽安宁的地方,平静地生活下去。听起来是不是很棒?]
苏愿透过墨镜,望着窗外跑道上一架架起飞的航班,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是啊,”她轻声回应,像是自语,又像是承诺,“听起来……确实很棒。”
她提起行李箱,没有任何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通往登机口的廊桥。
而留在病房里的三个男人,手握着一纸薄薄的告别,站在她骤然抽离后留下的真空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他们从未真正拥有过她,也从未真正理解,那只神秘的黑天鹅,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究竟是怎样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