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知和冰川没能探究出个结果。
无休是留不住的，这个答案从不需要验证。
他们不是第一次寻找出门就不归的主人，久远的从前，无休也经常会出门游历大好河山，与这次不同的是，那时的猫猫和冰会收到无休留下的消息。
无休常常会给他们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传音，在他们抵达冰原的同时，钻进他们的耳朵。多是简短的一句话，比如“去归墟，不日将回”。
他们有时会齐齐蹲在冰原入口处等无休归来，大多时候会选择去往无休所说的地方寻找主人。
山海湖泊众多的当时，重复的地名数不胜数，他们总会找错，除非昆仑归墟蓬莱瀛洲之类的地方，若是去往哪一座山，又或者是哪一条河，错往是难免的。
就连他们紧赶慢赶去到的无休口中所言之地，有时也是找不到她人的。
无休偶尔会去缅怀旧友，失去神明庇护的山脉随着年岁久远就会变得籍籍无名，她毕竟活了太久，旧友的离去在所难免，无休感到无聊时的怀念也实属正常。
比如现在，车子行过一座山时，在隧道中无休睁开了眼睛。她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对故旧的怀念。
车里很暗，隔板挡住了驾驶座的唯一光源，为了让她睡得更好，在天色暗下的时候，卜知和冰川也停止了沟通，确保自己的某一处肌肤与无休的衣服相接，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顿时吸引了卜知与冰川的注意力。
“您醒啦？”卜知说。
冰川抬手打开灯，无休已经坐了起来。
两双眼睛盯着她，是惯常的模样，她也习惯性地拍拍卜知的脑袋又拍了拍冰川，才说：“这山里有东西呼唤我。我感觉到故友的求救。”
她的那些老友们，就连死亡与消散都是安安静静的，生怕麻烦到她，这个时候却突然被她觉察出这种情况，其实是很不对劲的。或许有什么连他们也无能为力的东西正在不知不觉侵扰着这世间，他们不得已才只好与她建立了连接。
无休说：“或许并非是求我救他，而是有旁的因果需要我去了结。”
卜知便打开挡板让司机前面出口下高速。
高速口的两个大字在深夜里格外显眼，司机瞥了一眼导航新规划的地址，为卜知及时更新地址：“要在鹿灵站下去吗？这地儿群山环绕，出去后恐怕找不到好的地儿住。”
卜知脑海中完全没有鹿灵这个地方，他摆摆手，见无休什么话也不准备说的模样，正要点头，却听见冰川说：“你把我们三个放在出口处也可以。”
后视镜中，司机看了一眼说话的冰川，知道能做得了主的是无休，就也没接话。
无休点头，心思不在这处，她顺着冰川的话说：“可以。”
司机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平稳前进，直到开出收费站。
无休表情不多，在司机缓慢行驶的过程里，只淡淡地给他指了几次路。最终，司机的车停在了一个独栋别墅前面，别墅的后面是群山，在黑夜中蛰伏着，像择人而噬的怪物，而别墅中的零星灯光，不由得会吸引夜间迷路的旅人，走进深渊巨口，然后被吞食。
三人下车后，无休特地走到司机的驾驶座旁示意他降下车窗，待司机照做后，她微微弯腰，“吉。”
说完，她起身后退两步至路边，转身看向别墅的方向不再说话。
卜知摆手示意司机可以走了，之后才和冰川一起走到无休身边，依旧一左一右地站在她后侧半步的地方，和无休一起看着面前的别墅。
依旧是卜知率先开口，“这里的气息很奇怪，将死之人与初生婴孩和幼童的气息会出现在同一股气中吗？”
冰川摇头，眉毛在听完卜知的话后皱了起来，“当然不会。这里让我很不舒服，里面似乎是不好的东西。但它很强大，你和我应该都对付不了它。”
“神女在呢，你说这种丧气话？”卜知瞪他。
冰川撇嘴，心想什么时候博弈也不可能上来就放王炸啊。
“神女，要进去吗？这里面的味道实在奇怪，这么不寻常的地方，竟然没有人上报到特管处。这比鸣蛇带来干旱、女魃折叠空间还要令猫好奇。”
如果不是无休提出来这里，这个叫鹿灵的地方，兴许会一直在这里奇奇怪怪地存在着。
无休说：“你可以先报警。那些人在里面做的事情，是可以被捕的。明早之前警察如果能赶得来，那悲剧就不会发生。”
卜知还以为无休会直接带着他们进去，然后做一些他和冰川以前最常做的惩奸除恶之类的事。谁知她选择相信警察。
卜知顿时耷拉起肩膀，一脸没戏看的沮丧，“好吧，我现在就打电话。”按号码的时候，他看向始终静静看着别墅的无休问：“要怎么说？”
无休没看他，说：“这屋里，有老年人和不足六岁的幼童，还有刚分娩出来的婴孩。幼童是被拐卖而来，婴孩是被买卖而来。”
卜知的眉毛也皱的像冰川那样，他难以置信地将视线投向亮着灯的别墅，一双眼睛精准看见已经对准他们有一会儿的摄像头。
电话接通，因为加了区号，所以接听卜知报警电话的是鹿灵市公安局，他与摄像头那边的人对视着，将无休的话隐藏了部分信息告诉了对方。
对面记录的卡顿片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卜知感觉不太对劲，正要说话，就见无休突然转头看向自己。
“哦？祸首。”
如果一个地方的不对劲能一直被粉饰，那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这片地方，已经从根部烂了。
电话被切断，卜知的手机信号突然变得极差，连信息也无法成功发送。
冰川一直看着卜知动作，在他眉毛已经皱的不能再皱时，问他：“还叫得到人吗？”
卜知点点头，“自然可以。不过……”
卜知顾虑起来。因为他想起了鹿灵这个名字的由来。
无休这时又将视线投向别墅的方向，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像是叹息，“鹿灵，我曾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