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林薇像是被上紧了发条，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和自习室里。
经济学原理的教材、厚厚的消费心理学专着、还有那些充斥着陌生术语和复杂模型的学术论文……几乎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她对着电脑屏幕，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试图从那些晦涩的文字里梳理出清晰的分析框架。
然而，进展却如同蜗牛爬行。
江辰指出的方向没错，但相关的权威文献浩如烟海，且大多深奥难懂。她需要的关键性实证研究数据和针对大学生群体的具体分析案例，却像藏在沙海里的珍珠，难以寻觅。她尝试了学校的数据库，搜索了各种关键词组合，找到的不是过于泛泛而谈，就是年代久远不再适用。
frustration 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
周三晚上，她又是在图书馆待到闭馆铃声响起。抱着沉重的书本和毫无进展的焦虑，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宿舍，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怎么样啊，薇薇？”苏晓敷着面膜，含糊不清地问。她负责的数据清洗部分有沈宇航带着，相对顺利很多。
林薇摇摇头，把书本扔在桌上，声音有气无力：“找不到……需要的资料怎么都找不到……感觉要完蛋了。”
“别着急嘛，才过去两天。”苏晓安慰她，“要不明天问问沈宇航学长？或者……直接问江辰学长？”她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一丝调侃。
“问他？”林薇立刻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建议，“那不是自取其辱吗？他肯定觉得我连最基本的文献检索都不会……”
她几乎能想象出江辰会用那种平静无波却又杀伤力十足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出更让她无地自容的话。
“唉，也是。”苏晓撕下面膜，“那再找找吧，说不定明天运气好就找到了呢？”
林薇叹了口气，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瞪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江辰那句“不够”，以及他定下的一周期限。焦虑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苏晓的闹钟吵醒的。一夜混乱的梦境让她头昏脑涨，比没睡还累。她挣扎着爬下床，眼睛酸涩，满心都是对即将到来的、毫无进展的一天的绝望。
“薇薇，你桌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苏晓已经洗漱完毕，正拿着水杯，有些疑惑地指着林薇的书桌。
林薇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过去。
只见她的书桌上，电脑旁边，安静地放着一沓不算太厚，但装订整齐的A4打印纸。
那是什么？她昨晚明明没有放这个东西。
她疑惑地走过去，拿起来一看。
只一眼，她的呼吸就屏住了，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纸张最上方，是用冷静的黑色字体打出的标题：《大学生消费动机深层分析：理论框架与实证研究参考文献精编》。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飞快地向下翻阅。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资料堆砌！而是一份极其详实、针对性极强的精编汇总！
里面清晰地罗列了她正在苦苦寻找的核心理论模型的对比分析，甚至用表格的形式直观呈现了优缺点和适用场景；紧接着是近三年来最新的、针对中国大学生群体的消费行为实证研究摘要，关键数据、研究方法和结论都被精准地提炼出来；最后还附上了一份按相关性排序的参考文献列表，精确到了页码和章节！
每一部分都条理清晰，直击要害，完全没有冗余信息。就像一份为她量身定做的、通往正确答案的完美地图！
这……这是谁放的？
林薇的大脑彻底懵了，拿着那沓纸的手微微颤抖。
“哇！这什么神仙资料！”苏晓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发出惊叹，“这不正是你需要的吗？谁给你的？沈宇航学长？他也太够意思了吧！”
沈宇航？
林薇愣了一下。有可能吗？他确实很热心，而且也知道她负责这部分内容。
她立刻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李教授钦点冠军组（3）】的微信群，找到沈宇航的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宇航学长，谢谢你早上送来的资料！太及时了！非常感谢！[感动]】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等待回复。
几分钟后，沈宇航的消息回了过来：
【啊？资料？什么资料？[疑惑]学妹，我还没起床呢……[困]】
不是他？
林薇的心跳再次漏跳了一拍。
不是沈宇航，那还会是谁？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撞进她的脑海。
难道……是……
她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沉寂的、深海般的头像。【.】
聊天界面一片空白，只有系统提示的“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开始聊天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键入：
【江辰学长，请问……是您给我的资料吗？】
消息发送成功。
她的心脏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中，砰砰狂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既期待又害怕看到回复。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屏幕那端，却始终沉寂。
那个黑色的头像，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正在输入”的提示，没有简单的“嗯”或者“不是”。
仿佛她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否认或承认，更让她心慌意乱。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这资料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不承认？
昨晚她离开图书馆时已经很晚，那时桌上还没有。资料只能是今天早上、在她醒来之前被人放在这里的。谁能这么早进入她们宿舍楼？还准确地放在她的桌上？
无数的疑问像泡泡一样在她脑海里翻涌。
她重新拿起那沓资料，指尖划过纸张上冷静清晰的打印字体。这严谨的风格，这直击要害的归纳方式……像极了某个人的手笔。
可是，他那样一个冷漠疏离、惜字如金、连多余一眼都懒得看自己的人，怎么会……怎么会默默做这种事？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到底是谁啊？”苏晓的好奇心也被彻底勾了起来，“不是沈宇航，那还有谁？田螺姑娘？”
林薇摇摇头，心里乱成一团麻。那种熟悉的、无法看透江辰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哎呀，管他是谁呢！”苏晓看她纠结的样子，拍了拍她，“反正资料到手了就是好事！快看看！你这下不用愁了！”
是啊，资料是实实在在的。无论送来的人是谁，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林薇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资料上。她越看越心惊，这份资料的质量远超她的想象，几乎将她从泥潭中完全拉了出来，甚至为她指明了更清晰的方向。
一种绝处逢生的庆幸感和巨大的困惑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
课间，她忍不住又点开微信。
那个深海头像依旧沉寂。
她发出的那条消息，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无人回应。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猜测和自作多情。
也许……真的不是他吧。
或许是哪位好心的学姐？或者是宿舍管理员阿姨帮忙放的？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试图说服自己。
可是，那份资料里透露出的、那种极强的逻辑性和精准性，却又像是一个无声的签名，隐隐指向那个唯一可能的人。
这种悬而未决的猜测，像一根轻柔却持续的羽毛，不停地搔刮着她的心。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沉默的对话框，又看了看手边那沓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的资料。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执拗地钻了出来：
她一定要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