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在淡紫色的星云中无声滑行,如同幽灵船驶向未知的深渊。舷窗外,原本扭曲拉伸的流光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星辰的光芒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只剩下远方一个缓缓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黑暗漩涡——那便是星图所示,“归墟之眼”。
漩涡的边缘并非清晰的界限,而是空间与时间被拉扯、碾碎的模糊地带,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湮灭气息。即便隔着星舟的屏障,舱内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万物终结的冰冷召唤。石锋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辛十四娘下意识地靠近白芷,仅存的两名守夜人战士呼吸粗重,眼中满是面对天地伟力时的敬畏与恐惧。
陆昭站在舷窗前,暗银色的眸子倒映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右臂的基石印记传来阵阵灼痛,并非警示,而是一种深沉的共鸣与悲怆。星骸本源在他体内低吟,仿佛感受到了同类寂灭的归宿。古阵崩溃的百日之期,如同悬顶利剑,而这“归墟之眼”,很可能就是一切的终点,或是……起点。
白芷悄然来到他身侧,月白的衣袖轻轻擦过他垂落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她没有说话,只是与他并肩而立,共同凝视着那片终极的黑暗。她的侧脸在星舟幽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无论前方是何等绝境,她都会与他同行。这份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悄然抚平了陆昭心底翻涌的躁动与不安。
“星主,前方有能量乱流,星舟开始减速了。”石锋沉声汇报,打断了片刻的宁静。
陆昭收敛心神,凝神感知。星舟正被一股无形的引力场捕获,朝着漩涡边缘一处相对“平静”的区域滑去。那里并非安全的港湾,而是风暴眼中短暂的死寂。根据星图显示,石锋的副手等人留下的箭头,正指向这片区域深处。
“小心戒备,准备离舟。”陆昭下令,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星舟最终悬停在一片由破碎星辰残骸和凝固空间碎片构成的荒芜“滩涂” 边缘。外面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真空和刺骨的宇宙寒意。众人穿戴好星舟内找到的、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简易防护符衣,这些符衣散发着微光,能勉强抵御恶劣环境。
舱门开启,死寂扑面而来。众人鱼贯而出,脚踏在冰冷、凹凸不平的残骸地面上,仿佛行走在巨兽的尸骨之上。举目四望,皆是毁灭后的景象,巨大的金属构件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冻结的熔岩如同黑色的眼泪,一些闪烁着幽光的晶体碎片散落其间,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寂灭。
跟随着地图上潦草的箭头和空气中几乎消散的微弱气息,他们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需要对抗那来自“归墟之眼”的庞大引力,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他们的身体和灵魂。
行进了约莫数里,前方出现了一座半埋在残骸中的、倾斜的巨型拱门遗迹。拱门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铸造,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星图,风格与古阵核心广场如出一辙,却更加古老破败。拱门之后,是一片相对完整的环形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破损不堪的黑色方尖碑。
而就在方尖碑的基座旁,他们终于看到了人影!
是石锋的副手——那名脸上带疤的老兵!他靠坐在碑座下,浑身浴血,甲胄破碎,手中紧握着一柄断裂的战刀,低垂着头,气息微弱至极。他身边,还躺着另外两名守夜人战士,已然没有了生机。
“老陈!”石锋虎目瞬间赤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老兵的肩膀。
老兵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石锋和陆昭等人,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首领……星主……你们……终于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石锋急问,声音沙哑。
老兵断断续续地叙述着:他们根据白芷留下的印记和地图,侥幸找到这片遗迹,本想在此休整,等待汇合。不料遭遇了一伙身份不明、但功法极其诡异阴毒的修士袭击。那些人似乎早就在此埋伏,手段狠辣,对古墟环境极为熟悉。一番血战,兄弟们死伤殆尽,他拼死才护着两名伤员退到这方尖碑下。奇怪的是,那些敌人追杀到此,却似乎对这方尖碑有所顾忌,没有紧逼,只是围而不攻,最终退去了。
“他们……好像在等……什么……”老兵说完最后一句,头一歪,昏死过去。
陆昭立刻上前,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老兵内腑重创,经脉断裂,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他不敢怠慢,立刻将精纯的星涡之力渡入其体内,护住心脉,暂时稳住伤势。白芷也上前,以月华之力为其镇痛疗伤。
众人的心沉到了谷底。不仅未能与同伴顺利汇合,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谜团和危机。那些埋伏的敌人是谁?地府的后续力量?还是觊觎古墟的其他势力?
陆昭站起身,目光投向那座黑色的方尖碑。碑身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一种镇压万古的苍茫气息。基石印记再次传来强烈的共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他能感觉到,这方尖碑与古阵核心,与星舟的动力源,乃至与这“归墟之眼”,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缓缓走近,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碑身。
刹那间,一股浩瀚如星海、悲怆如挽歌的意念洪流,夹杂着无数破碎的画面与信息,冲入了他的识海!
星辰诞生与寂灭……古阵建立与守护……一场席卷诸界的恐怖灾劫……以及……一个关于“种子”与“循环”的……终极秘密……
陆昭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陆昭!”白芷惊呼,连忙扶住他。
陆昭倚靠着白芷,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茫然。他窥见了一角被岁月尘封的、关乎所有人生死的惊天真相!而这真相的核心,似乎……与他自身,与星骸本源,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
“归墟之眼”……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