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右手还紧紧抓着斩虚剑，剑尖插在碎石里。他用膝盖撑住身体，靠剑站着，没有倒下。嘴里全是血腥味，黑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石头上，发出轻轻的声音。
左手上的八枚骨戒不再发光，只剩一点点温热贴在皮肤上。其中一枚裂了缝，像蜘蛛网一样越裂越多，好像马上就要碎掉。
他喘了口气，胸口很疼，像是被狠狠打过。每次呼吸都牵着断掉的肋骨，疼得厉害。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苏弦从斜坡走下来，脚步慢，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他的骨琴抱在胸前，三根琴弦断了，垂着，别的琴弦也有裂痕。他在陈默面前停下，没说话，把琴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
“还能再弹一次。”他说，“但你要撑得住。”
陈默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苏弦闭上眼，手指碰到最后一根完好的琴弦。刚碰上去，手指就破了，血顺着琴弦流下来。第一个音响起，不是攻击，也不是震动，就像水滴落进水里，一圈圈波纹散开。
声音传到陈默耳朵里，他乱跳的心慢慢稳了下来。
他右手结印，调动剩下的骨戒力量，在身前变出一个旋转的白火环。火焰是灰白色的，闪得不太稳，好像随时会灭。
苏弦继续弹琴，声音慢慢进入陈默的身体。他知道陈默的心还在乱跳，内脏伤得很重，稍微不对就会彻底崩溃。
阿渔靠在岩壁边，右手按在地上的裂缝上。她睁开眼，看到陈默的背影有点晃，立刻把手里的银光送出去一点。龙息被压住了，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乱。
琴声突然变了。
原本平稳的调子一抖，白火环猛地晃动，差点炸开。陈默闷哼一声，嘴角又流出鲜血。
苏弦马上察觉，换了另一段曲子——《安魂曲》的一段，声音柔和，是用来稳住心神的。
阿渔咬紧牙，左手撑地，用力压住体内的龙气。喉咙发甜，她还是低声说：“我能撑住。”
话刚说完，右手多了一道银色的伤痕，那是她用自己的本源之力压制反噬留下的。
白火环终于平静下来，转得越来越稳。
陈默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火环上。血雾散开的瞬间，他心里默念法诀：“借痛炼骨，以魂引火。”
八枚骨戒同时轻轻震动，像是回应他的话。
苏弦抓住机会，换了一段新的曲调。琴声变得低沉，一下一下，像心跳。节奏越来越准，最后和白火环的转动完全一致。
三人之间的空气变了。
无形的波动从琴弦传出，缠上白火环，又顺着火焰流入陈默体内。他清楚感觉到，那些断开的经脉正在被连起来——不是治好，只是暂时接通。
他的左眼忽然发热。
眉心的骨纹裂开一条缝，有一点光冒出来。光很弱，但和八枚骨戒有感应。
苏弦十指齐动，拼尽全力弹琴。
血从他指缝涌出，染红了整根琴弦。他弹的是《八荒引灵谱》里最难的一段，传说只有心象领域的人才能听懂。
声音穿过空间，直接打进陈默头顶。
一瞬间，白火不再乱飞，顺着琴声绕着他上升，一层层裹住身体，像要把碎掉的骨头重新接好。
远处裂缝里的黑影吼了一声，放出一点精神干扰，想打断琴声。
阿渔立刻反应过来。
她勉强站起来，双手按地，把最后一点龙族元气送进裂缝。一道淡淡的屏障出现，挡住部分干扰。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额头冒汗，但手一直没松。
苏弦感觉干扰变小了，立刻加大琴声力度。音调越来越高，快到刺耳。
陈默全身绷紧，骨头里像要撕开。他没叫出声，反而把斩虚剑拔高一点，用剑柄狠狠撞向胸口。
这一下很重，断骨直接扎进肉里。
但也正是这一撞，激出了体内最后一点力气。
白火猛然变强，不再围着外面转，而是钻进皮肤，顺着血液冲上去。他左臂的黑气还在蔓延，但速度慢了很多，像是被压住了。
眉心的骨纹越来越亮，最后和八枚骨戒一起发出强光。
整个战场被乳白色的光罩住。残余的风暴消失了，空气也变干净了。远处的邪祟停下脚步，叫声变成呜咽，纷纷后退。
陈默慢慢抬起头。
他左眼的骨纹没消失，而是持续闪着微光。手里的斩虚剑嗡嗡作响，剑身的符文一个个亮起，像是有了新的力量。
苏弦停下手。
十根手指都在流血，琴弦全断了。他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头，琴放在腿上。人已经没力气了，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
阿渔看着他们，靠着岩壁慢慢滑坐下去。她耗尽了力气，连抬手都做不到。但她看着陈默的背影，看着那把重新燃起白火的剑，轻声说：“这次……我们能赢。”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
那只原本麻木的左手，现在有了感觉。不是热，也不是疼，而是一种更深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骨头里长出来。
他慢慢站直，把斩虚剑重新插进石头缝里，比刚才插得更深。
苏弦靠在石头上，眼睛闭着，呼吸很轻。手指还勾着一根断弦，血珠一滴滴落下。
阿渔的手贴在地上，银光没了，掌心冰凉。她盯着陈默的脚，看见他鞋底裂了一道口，露出里面的布条。
陈默抬起右手，慢慢擦掉脸上的血。动作虽慢，但站得比之前稳了。
他看向血阵核心的方向。
那里的护盾还有裂缝，黑气不断往外冒。但这一次，他看出不一样了。
裂缝边的符文排列整齐，不是乱的，而是按某种规律闪动。
他认得这个顺序。
那天在丹阁地火室觉醒领域时，他在火焰深处见过同样的纹路。
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太干，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左手那枚有裂痕的骨戒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热，也不是疼，而是一种提醒。
他低下头。
戒指的裂缝里，有一点白光正在微微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