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光柱还在往上冲，风雪被卷到空中，很快变成白雾散开。陈默还站在那道浅痕上，脚没动。他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楚，好像和自己的心跳对上了。
他的左眼很烫，像是要烧起来。身体里有股力量在翻腾，让他很难受。但奇怪的是，刚才从光柱里传来的孤独感没有了，现在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右手没动，离剑匣还有三寸远。左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抓着第六枚骨戒。戒指发烫，不是因为共鸣，而是警告。
苏弦抱着断掉的琴，琴身上裂开的缝里还有一点金光闪着。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看见光柱里的影子动了。那人站直了，双臂垂着，长发飘在空中，脚没落地。
阿渔屏住呼吸。她耳后的鳞片刚才亮了一下，现在已经完全暗了。体内的龙血不再沸腾，反而变冷，像被冻住了一样慢慢流。她知道这不是错觉，是对方压制了她的血脉。
光柱开始缩小，从上面往下收，像一扇门正在关上。随着光芒变窄，里面的人也看得更清楚了。
是个女人，穿着白袍，边缘闪着冰一样的光。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是淡淡的青色，像结了冰的湖面，一点波澜都没有。她浮在空中，周围空气凝成小冰粒，轻轻落下。
她没看苏弦，也没看阿渔。
她只看着陈默。
“你能到这里。”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说明你还没被执念压垮。”
陈默没说话。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北冥冰宫之主。
他也知道，接下来不会容易。
“骨戒不在门后。”女人说，“它在冰心阵里。只有通过阵法的人，才能拿走。”
苏弦轻轻碰了下琴弦。琴没响，但她感觉到一丝震动。这次不一样，不是来自冰柱，而是来自眼前这个女人，像是某种规则的声音。
“为什么要设阵？”陈默终于开口，声音有点低。
“因为情劫。”她说，“你们刚过了黄泉宗的试炼，以为情劫只是看看记忆？错了。真正的劫，是面对自己的心。”
她抬起手，掌心向前。一道冰纹从她脚下 spreading 出去，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圆阵。线条复杂，但每一笔都很清楚，像是刻上去的一样。
“这是冰心阵。进去之后，你会看到最想保护的人，也会看到他们死在你面前。如果你心里乱了，阵法就会冻结你的神魂。撑不住，就永远留在里面。”
阿渔皱眉：“我们三个一起进去行吗？”
“可以。”女人点头，“但阵法只针对一个人。其他人要么是干扰，要么是旁观。干扰的人会被弹出去，失去资格。”
陈默盯着她：“你是谁？”
“冰姬。”她说，“第五骨将，冰心传承者。”
这个名字让陈默眼神变了。
八骨将之一。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她是守门人，也是考官。
“你不拦我们？”他问。
“我只管规则。”冰姬说，“不帮，也不杀。你们能来这儿，已经是命中注定。但我必须确认——你是不是真的配得上这枚骨戒。”
她看着陈默的左眼：“焚天骨狱是因为执念才出现的。如果你控制不了执念，最后会被它反噬。冰心阵，就是让你看清这一点。”
苏弦小声问：“如果失败了呢？”
“神魂冻结，意识困在阵里。”冰姬答，“以前进阵的十个人，九个都失败了。唯一活下来的，也疯了。”
没人说话。
风停了，雪也不下了。天地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心跳声。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铁链的影子还在，但比之前短了一些。他知道，这是焚天骨狱被压制的表现。
“你为什么一直守在这里？”他忽然问。
冰姬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
很小的变化，像风吹过湖面。
“因为我等了千年。”她说，“我在等一个能走完这条路的人。骨尊当年败在‘情’字上。八大域主背叛他，不是因为他不够强，而是怕动了感情。我修断情绝念，就是为了证明——不动情，才能走得更远。”
她看着陈默：“而你，带着执念一路杀过来。我想知道，这样的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冰心阵。”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我们不进去呢？”
“那就回去。”冰姬说，“骨戒永远不会出现。你们的努力，到此为止。”
“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陈默回头看向苏弦。
她对他轻轻点头。
他又看向阿渔。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我相信你。”
他明白她的意思。在黄泉宗那一关，她差点喝下孟婆汤，就是为了守住记忆。现在，她还是选择相信他能挺过去。
他转头对冰姬说：“我进。”
“你确定？”冰姬问，“一旦开始，不能中途退出。”
“我确定。”
“好。”冰姬抬手，掌心对着地上的阵图，“我会打开入口。你一个人进去，她们在外面等。”
苏弦抱紧断琴：“我能用琴音帮你稳住神魂吗？”
“不行。”冰姬摇头，“任何外力都会引发反噬。这是纯粹的心境之战，只能靠你自己。”
阿渔突然上前一步：“如果他出不来……怎么办？”
冰姬看着她：“那就永远留在里面。”
陈默深吸一口气。冷气刺进肺里，让他清醒了些。
他把缠满铁链的剑匣往后推了半步，靠在雪堆上。不是不要武器，是不想被它绊住。
然后他抬起脚，准备迈出浅痕。
“等等。”冰姬忽然说。
他停下。
“最后一个问题。”她看着他，“如果你在阵里看到阿渔死了，你会怎么做？”
陈默没有犹豫：“我会救她。”
“哪怕那是假的？”
“只要是我想护的人，真假不重要。”
冰姬静静看他，很久。
然后她挥手。
地上的冰心阵图突然亮起。
一圈圈蓝光荡开，空气扭曲，温度骤降。阵中央裂开一道竖缝，黑漆漆的，像通往另一个世界。
“进去吧。”她说。
陈默迈步。
脚刚离开浅痕，焚天骨狱猛地一震。左眼的骨纹变得通红，体内的火焰几乎要冲出来。他咬牙坚持，一步踏进裂缝。
就在他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
冰姬忽然开口。
“陈默。”
他回头。
“你真以为，情劫只是考验记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