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掉进黑暗里，没有声音。
陈默站在第一级台阶上，左眼突然发烫，身体里的力量一下子冲上来。他没动，但手上的铁链绷得笔直，发出轻轻的响声。阿渔站在他后面半步远的地方，手贴在耳朵后面，鳞片微微发光。苏弦手指停在空中，最后一段音符落下，安魂曲完成了。
风停了。
整个山谷像是被冻住，连呼吸都变得很重。
就在这时，那块掉下去的碎石竟然从底下弹了回来，砸在平台边上，立刻变成粉末。一个声音响起，低得像从地底传来：“你们……终于来了。”
地面开始震动。
八根石柱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来，黑气从石殿深处喷出，翻滚着变成一团黑色的云。两只眼睛慢慢睁开，像漩涡一样，冷冷地看着他们。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们以为能斩断命运？这星河中，连光都是我的食物！”
陈默迈出一步，踩碎了台阶边的石头。左眼的金纹迅速爬满整张脸，焚天骨狱开启。脚下的岩石化成灰，一道道火焰冲上天空，在空中结成巨大的锁链网，朝邪尊飞去。
苏弦十指拨动，神识中出现一把骨琴。琴没声音，但空间剧烈晃动。八荒灭魂曲响起，音波撕开黑雾，硬生生把邪尊的护盾撕开一道口子。
阿渔抬头大喊，身体瞬间变大。银色的龙身腾空而起，尾巴一扫，打碎两道黑影。她的龙爪死死抓住邪尊的身体，哪怕黑云边缘割破龙鳞，血不断流下，她也不松手。
邪尊怒吼，黑云翻腾，灵力像山一样压下来。三人都被压得动不了，骨头都在抖。但他没退，反而吸收了火焰和琴音，黑云变得更浓，眼睛转得更快。
“蝼蚁。”他冷笑着说，“你们的力量，只是喂我的。”
话刚说完，石壁裂开，几十个魂魄被拉了出来——有青冥宗的长老，有散修城的守卫，还有幽泉谷死去的村民。他们脸扭曲着，伸手叫陈默的名字。
陈默瞳孔一缩。
这些人不是假的，是真正被吃掉的灵魂。
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可每一道目光都像刀子，刺进他的记忆。他看见自己跪在村口，被人用石头砸；看见柳菁躺在血里，眼睛没闭上；看见阿渔被敖烈拖走，龙角断了。
“你救不了任何人。”邪尊说，“你的坚持，只会让痛苦更久。”
苏弦的琴声忽然变了。
安魂引响起，净化的力量扩散开来。那些魂魄慢慢平静，不再攻击，只是看着陈默。其中一个抬手，轻轻碰了碰他胸口，然后消失了。
陈默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左眼的金纹烧得更旺。他伸手抓住一根肋骨，用力一折。
咔嚓。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焚天骨狱一下子暴涨。火焰顺着铁链冲进斩虚剑。剑嗡嗡作响，剑意凝聚成线，直指邪尊眉心。
阿渔的龙珠开始发烫。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不退，反而把所有龙族的力量注入龙爪，紧紧扣住邪尊。她的翅膀被黑云割破，血滴在地上，发出“嗤”的声音。
苏弦的手指流出血。
他还在弹琴，琴弦早就断了，全靠神识维持。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把最后一段曲子刻进斩虚剑的剑意里，然后松开了手。
琴声突然停下。
但那股力量已经留在剑中。
陈默举起剑，冲上天空。
斩虚剑带着火焰洪流，劈开魂魄幻象，直刺邪尊核心。黑云疯狂扭动，想躲，却被阿渔死死缠住，动不了。
剑尖刺入。
一声惨叫响彻山谷。
邪尊的身体开始瓦解，一块玉牌飞出来，和其他几块共鸣。第五枚骨戒的位置出现在他们脑海里——西漠的任务完成了。
可就在邪尊快消失时，他看了陈默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
话没说完，残念就消失在空中。
黑云彻底散开，黑气没了。石殿中央的阵法熄灭，裂缝慢慢合拢。那种压迫感消失了，空气又能流动了。
陈默落地，单膝跪下，把斩虚剑插进石头撑住身体。麻衣破了好几个地方，左眼金纹还没消，喘得很重。
阿渔变回人形，坐倒在地，耳朵后面的鳞片缺了一角，衣服上有血。她的龙珠暗淡无光，但她抬头看陈默，嘴角轻轻扬起。
苏弦坐在平台边上，骨琴化成灰，七块调音玉全碎了。他脸色苍白，身体变得透明了些，意识还在。他伸手碰了下斩虚剑的柄，然后闭上了眼。
没人说话。
石殿很安静，只有陈默的呼吸声，和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月光穿过云层，一点一点照进深渊。
陈默伸手去握剑柄，想站起来。可手刚用力，剑柄上的血让手掌打滑。
剑，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