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路上，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陈默扶着苏弦往前走，肩膀有点酸。他左手握着斩虚枪，右手撑着苏弦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前面是山，雾很重，看着不像能进去的样子。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陈默突然停下。
他听见远处有声音。
几个人从沙丘后面跑出来，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已经跑了很久。他们排成一排，领头的人拄着一把断剑当拐杖。
陈默没动，只是把苏弦往身后拉了拉，手摸上了斩虚枪的铁链。铁链凉凉的，慢慢滑出来一段。
地上有点震动，脚步声很乱，不是一个人，是七个人。
“有人来了。”他说。
苏弦靠在他肩上，声音很弱：“别让他们靠近我的琴。”
陈默点头。他盯着那群人走近，看清了他们的脸，满是灰尘和血。
“你们要去中州？”他问，声音不大，但盖过了风声。
那人猛地站住，其他人也停下，手都按在武器上。有人抽出短刀，刀口都是缺口。
“谁问？”那人喘着气，声音很哑。
“我。”陈默不动，“你们是不是也要去中州？”
那人打量他，目光落在他背上的剑匣和缠着铁链的长枪上。
“我们本来想绕路……听说魔宗总坛三百里内有个大阵，进去的人都没了魂。”
陈默眼神一动。
“你们从哪来？”
“玄霄门。”那人咳了一声，“师门被灭了，只剩我们七个。我们想往南边荒原走，躲开中州。”
“你说谎。”苏弦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走，但说得清楚。
那人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弦抬起手，轻轻碰了下骨琴的裂缝。琴震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响，像针扎耳朵。
“月蚀快到了。”他说，“血祭要开始了。你们以为逃去荒原就能活？九大域都在乱，谁都跑不掉。”
空气一下子变冷。
七人互相看看，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你们是谁？”拄剑的人沉声问。
“刚从归墟镇出来。”陈默接话，“见过血音败逃。他也说了八荒血祭的事。”
这话一出，对面脸色全变了。
“血音死了？”有人脱口而出。
“没死，跑了。”陈默说，“但他留下的玉牌炸了，传出一句话——五个玉牌集齐，万人献祭，天梯重开。”
一个年轻修士后退半步：“这消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听见了。”陈默看着他们，“你们查到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们。”
几秒没人说话。
拄剑的人终于松开剑柄，抬手擦了把脸：“我们师门有位长老死前留下一句话——魔宗总坛地下埋着九根血骨桩，连着地脉。每根桩要一百个修士的精魄，现在已经有六根插进去了。”
陈默皱眉。
“还有别的吗？”
“不知道具体位置。”那人摇头，“只知道入口在一个山谷里，外面有三层幻阵。我们本来想绕路，结果昨晚误进一片死地，三个师兄当场变成干尸。”
苏弦低声说：“那是噬魂砂。”
“对！地上全是黑砂，一碰就吸灵！”那人急了，“我们拼了命才逃出来。现在不敢走大道，只能走小路。”
陈默看了眼苏弦，苏弦轻轻点头。
他明白了。
单独走太危险。这些人虽然不强，但知道些消息；他们有战力，也有线索。
“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陈默说，“各取所需。”
“你想让我们干什么？”拄剑的人警惕地看着他。
“什么都不用干。”陈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这是安魂粉，给你们伤员用。我们只要求共享情报，遇到阵法互相提醒。打不打架，看自己。”
那人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脸色缓了些。
“好。”他说，“我叫你一声兄台。前面有情况，我会出声。”
“我们也一样。”陈默收回手，“队伍怎么安排？”
“我们前后护着，你们在中间。”那人想了想，“你身边这位……状态不好，得多照应。”
苏弦没说话，手又放在琴上。
一行人继续走。
风更大了，吹得衣服啪啪响。十个人分成三段，沉默地走进沙地。前面的山越来越近，谷口夹在两座坡之间，像个闭着的嘴。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一条干河床。
河早就干了，地上裂开，全是泥块。大家坐下休息，喝水。陈默靠着石头，让苏弦靠着他。
“你觉得他们可信？”苏弦小声问。
“不可信。”陈默答，“但他们怕死，比谁都想活。这种人不会轻易背叛。”
“可要是他们盯上阿渔的血脉……”
“不会。”陈默打断，“我没说她是龙族。不说，就不会惹事。”
苏弦闭眼一会儿：“等进了山谷，我想用琴试一次。如果下面真有血骨桩，琴缝里的音丝会有反应。”
“会怎么样？”
“可能会吐血。”苏弦笑了笑，“但死不了。”
陈默没笑。他看着前面的谷口，雾很浓，看不清里面。
“再走十里就到了。”他说。
休息完，队伍又出发。
快到山谷时，地面变了。沙子没了，地硬得像烧过一样，发暗红。有些地方裂开，冒出白烟。
走在前面的一个修士突然抬手。
大家都停了。
“地上……有东西。”他蹲下，用刀拨开灰。
下面是一圈刻痕，歪歪扭扭，像是匆忙划的。
“是阵纹。”后面的人小声说，“还没启动。”
陈默看了一眼：“避开，往左走。”
大家绕过去，继续走。
不到一里，右边山坡上有动静。
两个玄霄门弟子猛地停下，一人指着坡上：“那是我们昨天丢的包袱！”
包袱挂在枯枝上，破了个洞，东西撒了一地。
“不可能。”拄剑的人脸色变了，“我们明明埋了。”
“去看看。”陈默说。
四人上前。没陷阱，没人。但那包袱确实是他们的，连补丁的位置都一样。
“有人跟着我们。”苏弦贴着他耳朵小声说。
“我知道。”陈默扫视四周，“刚才绕阵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那圈纹太新，不像旧的。”
他抬头看谷口。
雾更浓了，几乎挡住入口。
“准备进去了。”他说。
队伍重新集合。五名玄霄门弟子前后护卫，陈默扶着苏弦走在中间，斩虚枪一直没放下。
进山谷前，陈默掏出龙鳞。
它贴在掌心，有点热，方向没变。
他收好，迈步走进去。
十道身影慢慢消失在雾里。
风，突然停了。
后面的黄沙路空荡荡的，只有碎石滚过地面的声音。
山谷深处，地下某处，一根黑色的桩子，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