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之地,山高林密,云雾缭绕。
青石镇,便藏在这片群山褶皱之中,四面环水,只有一条石板路通向外界。
镇口那棵老槐树,据说已有三百岁,树干粗得五人合抱,枝叶如盖,遮天蔽日。每逢阴雨,树影斑驳,地上便似爬满黑蛇,村中老人说:“那是阴阳之气在动,谁家动土,谁家遭殃。”
段慎独就出生在这镇上,段家三代行医,祖上曾是清末一位御医的弟子,流落民间,隐居此地。
祖父段鹤年,人称“一针活人”,专治急症。
传说有年大雪封山,一孕妇难产,他冒雪跋涉三十里,仅凭一根银针,便救活母子二人。父亲段守仁,亦是仁心仁术,常于深夜出诊,风雨无阻。
到了段慎独这一代,他却不甘只守祖传药方。
他自幼聪慧,读书过目不忘,十七岁便考入省城医学院,学西医五年,又自费进修,考了执业医师证。
他坚信:“中医为根,西医为用。”回乡后,他贷款买了x光机、b超仪、心电图机,成了方圆百里唯一拥有现代医疗设备的乡村医生。
他的诊所开在镇口老槐树下,白墙青瓦,门楣上挂着“仁心堂”三字,是他父亲手书,墨迹沉稳,笔力遒劲。门前两盏红灯笼,夜夜不熄,象征“灯下救人,无有不至”。
看病便宜,从不乱收费。感冒五元,输液十元,b超三十元包出报告,连药费都常免。镇上老人常说:“段医生是菩萨转世,有他在,我们不怕病。”
段慎独也确实配得上这份赞誉。
他长相俊朗,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唇薄而红,说话时声音温和,像山泉滴落石上。看病时,他总先问一句:“您昨晚睡得好吗?今天胃口如何?”他对每个病人,都像对亲人,从不催促,从不敷衍。病人咳嗽,他递上温水;老人腿脚不便,他亲自搀扶;孩子哭闹,他会从抽屉里摸出一颗糖。
他娶了同村的胡雅丽。
胡雅丽不识字,皮肤黝黑,身材粗壮,手脚粗大,但勤劳能干。她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喂猪、洗衣,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给段慎独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子段不明,小儿子段不惑,大女儿段不语,小女儿段不言。名字皆取自《道德经》:“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辩不言。”段慎独希望孩子们“不争不躁,静水流深”。
可她心里,始终不安。
“我配不上他。”她常对娘家嫂子说,“他读那么多书,长得又俊,哪天要是被城里女人勾走了,我可怎么办?”
于是,每次段慎独深夜出诊回来,她都要全身检查。
她闻他衣领:“有没有女人的香水味?”
她摸他裤兜:“有没有陌生女人的纸条?”
她甚至掰开他嘴:“有没有口红印?”
段慎独笑:“我是医生,医者仁心,怎么可能做那种事?那不合医道,会遭天谴的。”
胡雅丽不信,逼他发誓。
段慎独无奈,只好跪在床上,举手对天,声音沉稳:
“我段慎独,若敢变心,若敢与别的女人睡觉,
便叫我断子绝孙,叫我天打五雷轰,
叫我全家不得好死!”
胡雅丽这才满意,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可她不知道——
她这一“逼誓”,已在家中种下“怨咒”。
更不知道的是——
段慎独的住宅,西北角缺了一角。
那是早年修房时,为让路给村道,不得已削去的。原本应是完整的四合院格局,如今却像被刀削去一块,露出一个不规则的缺口。
风水师路过,曾驻足良久,摇头道:“西北为乾位,主男主人。缺角,如靠山崩塌,主事业不稳,家宅不宁,男主人易遭横祸,子孙不兴。”
而西南角,厨房突兀,正压在“坤位”上,象征女主人气场被压制,易生怨气、妒火,夫妻不和。
阴阳已失衡,只待一“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