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教授这句看似平淡,实则重如千钧的问话,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傅震庭那颗早已被悔恨和痛苦层层枷锁困住的心。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地解释,也没有再上演那套可悲又可笑的“下跪”戏码。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亏欠了一生的老人。
然后,缓缓地,从那张昂贵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走向夏兰,也没有走向时佳茵。
他走到了厨房。
在所有人,包括时晏那双充满了探究的眼眸注视下,他脱下了那身价值不菲的手工高定西装,笨拙地,穿上了那件……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粉色小熊围裙。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打开冰箱,拿出新鲜的食材,然后……
开始了他那堪比“灾难现场”的……厨艺首秀。
切菜切到手。
打鸡蛋打了一地。
开火的时候,差点把眉毛都给燎了。
整个厨房,鸡飞狗跳,浓烟滚滚。
像极了一个……大型的“生化武器”实验基地。
“我……我去帮他一下。”苏慕白看着那副“惨状”,于心不忍地站了起来。
“坐下。”
夏兰那不容置喙的、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她那双向来温柔慈爱的眼眸,此刻却像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厨房里那个,笨手笨脚,却又无比专注的男人。
她在看。
看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变了。
……
一个小时后。
四菜一汤,被傅震庭像“捧着炸药包”一样,小心翼翼地端上了餐桌。
卖相……一言难尽。
黑乎乎的糖醋里脊。
绿油油的西红柿炒蛋。
颜色诡异的……清蒸鲈鱼。
还有一碗……看不出原材料的,“十全大补汤”?
二宝和三宝看着眼前这几盘“黑暗料理”,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一言难尽的嫌弃。
只有大宝时晏,依旧酷酷地坐在原地。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傅震庭那只,被油溅得通红的,还缠着几个创可贴的手。
那双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吃饭吧。”
最终还是夏兰教授,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她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块……黑得像木炭一样的“糖醋里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缓缓地咀嚼着。
时佳茵的心,猛地一紧!
她看着母亲那平静的侧脸,和……傅震庭那紧张得手都在发抖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
夏兰才缓缓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她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然后抬起头。
那双慈爱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了那个,正像个等待审判的死囚一样,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的男人。
她缓缓地开口了。
那声音很轻,很淡却像一道“圣旨”,瞬间就决定了傅震庭的……“生死”。
“糖……放多了。”
傅震庭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噗通”一声,就掉了下去!
他……
他这是……
被嫌弃了?
然而——
还没等他从那巨大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夏兰那温柔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但是……”
“比我那个,只会做‘水煮蛋’的女婿……”
“强多了。”
傅震庭:“…………?”
他……他这是……
被……夸了?
一股比签下千亿合同,还要强烈一万倍的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吞噬了!
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看着眼前这个,嘴角虽然依旧紧绷,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的“丈母娘”。
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傻气和……不知所措。
他……
他真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了浓浓“鄙夷”和“不屑”的酷酷奶音,突然响了起来!
“妈咪。”
只见时晏不知何时,已经酷酷地将自己碗里那块,被他“嫌弃”了许久的“糖醋里-脊”,夹到了时佳茵的碗里。
他酷酷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不存在的眼镜。
那双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对面那个,还在“傻笑”的男人。
酷酷地,吐出了两个字。
“难吃。”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自家那个,还一脸“震惊”的妈咪,酷酷地又补充了一句。
“别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