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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昆明的那天,雨是红色的。

不是夕阳染的那种红,是稠的,像放久了开始发黑的血,从铅灰色的天上淅淅沥沥往下淌,把车窗糊成一片模糊的暗红。

雨刮器有气无力地左右摇摆,刮开一道,立刻又被新的红色覆盖。外面的街道,熟悉的梧桐树,灰白的楼房,全蒙在这层诡异的颜色后面,看不真切。

我靠在出租车后座,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车里有一股劣质香薰的味道,混合着潮湿的霉味,闷得人想吐。

司机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一直很沉默,只有收音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偶尔窜出一两句听不清的戏曲唱腔,又很快被杂音吞没。

行李只有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旧行李箱,此刻就放在我脚边。带走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扔了,或者就那么留在那间即将不属于我的小屋里。

带走的,是几件衣服,一些零碎,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记忆,丈夫和小三在我的床上操逼,我们已经分居三年,我在外租房三年。直到今年,公司将我裁员,父母离开了我,我终于向法院起诉离婚,法院将大部分的财产判给了我。

这个城市,我爱过,笑过,最后只剩下满心的破洞,往外漏着风,嘶嘶地响。走吧,走了就好,离开这片伤心的泥沼,到哪里都行,只要不是这里。

车子拐过一个熟悉的街角,那条我们一起走过无数次、路边有家很好吃过桥米线的小巷,现在浸在红雨里,安静得像一幅褪色的鬼片布景。心里那点麻木的钝痛,又开始细细地磨。

忽然,司机开了口,声音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话:“小姐,去火车站?”

“嗯。”我懒得抬眼。

他没再问,车里又只剩下雨点敲打车顶的啪嗒声,还有引擎低低的呜咽。安静得让人心慌。我透过后视镜,能看见司机小半张脸,皮肤黝黑,皱纹很深,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路,但又好像没在看路。

又开了一段,离我住的那片老旧居民区越来越远,离火车站越来越近。雨似乎小了点,但那红色丝毫没淡,反而因为天色渐晚,更显出一种沉郁的、不祥的暗红,整个世界都泡在一盆血水里。

然后,司机冷不丁又说话了。这次,他慢慢转过头,从后视镜里,直勾勾地盯着我。镜子里,他的眼睛浑浊,带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小姐,”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你背上……趴着个东西。”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背上有东西?

我下意识想扭头看自己的肩膀,脖子却有些僵。车厢里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绿的光,映着司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还在盯着我,从镜子里。

几秒钟的死寂。然后,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点气声。这算什么?玩笑?恐吓?还是这城市看我狼狈离开,最后还要给我一下?

“师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力气,“这城市……连告别都要吓我最后一次吗?”

我说完,转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流动的、模糊的红色街景。心脏在胸腔里迟钝地跳着,没有加快,只是觉得更累了,累到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连这种低级恐吓都来了,真是……够够的。

司机没再说话。他只是深深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很复杂,有疑惑,有畏惧,还有一点别的什么,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然后他转回头,紧紧闭上了嘴,双手用力握住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车速似乎加快了一点。

接下来的路程,沉默像一块湿透的厚毯子,裹住了车厢。只有红雨敲打的声音,持续不断,单调得令人心烦意乱。我偶尔瞥向后视镜,司机再也没看过我,他的背绷得笔直。

火车站到了。雨还在下,红得触目惊心。我付了钱,拎着沉重的箱子下车。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司机没有立刻开走,他在车里,透过满是红痕的车窗,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后背莫名一凉。然后他一脚油门,出租车碾过积水,迅速消失在红蒙蒙的雨幕里。

我站在原地,雨丝落在脸上,冰冷黏腻。背上趴着个东西?我摇了摇头,甩掉那点不自在,拖着箱子,汇入火车站广场上稀疏而匆忙的人流。每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低着头,躲避着这诡异的红雨,没有人多看别人一眼。火车站巨大的霓虹灯牌在红雨里晕开一片迷蒙的光,像个疲惫的独眼巨人。

候车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混合着广播声、孩子的哭闹、大人的呵斥,各种气味混杂。这里的灯光是正常的白炽灯,照得一切惨白,反而让人更觉得外面那铺天盖地的红不真实,像一场集体的幻觉。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箱子放在脚边,抱着手臂,看着大屏幕上跳动的列车信息。

离开,离开就好。我反复告诉自己。背上有什么,都不重要了。等车开起来,把这一切都抛在后面,连同那些好的坏的,笑的哭的,还有这该死的红雨,全部抛掉。

可那司机的话,和他最后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在意识深处,时不时冒出来刺一下。背上……趴着个东西?什么东西?鬼吗?真是可笑。我活到这么大,怕过穷,怕过孤独,怕过人心易变,还真没怕过这些虚头巴脑的。这城市伤我至深,难道临走还要派个鬼来送我?未免也太“周到”了。

广播通知开始检票。我拉起箱子,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检票,进站台,走上列车。找到自己的铺位,是中铺。我把箱子塞到下铺底下,吃力地爬上去,躺下。车厢里渐渐塞满了人,各种声音,各种气息。列车缓缓开动,站台上的灯光向后流去,越来越快,终于,窗外只剩下连绵的黑暗,偶尔有零星灯火掠过,很快又被吞没。

红雨似乎被甩在了身后。窗外是正常的夜。我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车轮撞击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咣当声,像一种粗暴的摇篮曲。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那点残存的不安。睡着了就好了,醒来就是新的地方,新的开始。

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识浮浮沉沉,总觉得不舒服,不是颠簸,是沉,胸口像压着什么,又像是后脖颈一直有微弱的、凉飕飕的气息吹过来。

我迷迷糊糊想翻身,却动弹不得,像是被魇住了。挣扎间,似乎听到极近的地方,有细微的声音,像指甲在轻轻刮搔着什么硬板,就在我脑袋旁边,隔着一层薄薄的铺位隔板。

是上铺或者下铺的乘客在动吧。我勉强自己这么想,努力想沉入更深的睡眠,避开这不适。

终于熬到了站。是一个灰蒙蒙的早晨,天色阴晦,但没有红雨。我拖着箱子,随着人流走出车站。新的城市,空气里有陌生的味道。我按照事先找好的地址,坐公交,步行,找到那个老小区,找到那栋六层楼的旧楼房,爬上昏暗的楼梯,用钥匙打开三楼那间小小出租屋的门。

一股陈年的灰尘和淡淡霉味涌出来。房间很小,一室一厅,家具简单老旧,但还算干净。我把箱子放在客厅中央,看着四面空荡荡的墙壁,一种巨大的、虚无的疲惫感袭来。离开了,然后呢?这里就是新的开始?看起来和昆明那个伤心地的起点,也没什么不同。

接下来几天,忙着购置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打扫卫生,适应新环境。那个司机的话,还有火车上那不舒服的感觉,似乎已经被我刻意遗忘在奔波的疲惫后面。只是偶尔,在深夜突然醒来,面对一室漆黑寂静时,会觉得后背有点发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静静地贴着。

新工作需要一些证件材料,我整理旧物时,发现一份重要的复印件可能落在了昆明那间屋子某个角落的旧书里。联系房东,对方是个不耐烦的中年女人,说房子还没租出去,但她也懒得帮我找,只给了我一个之前合作过的搬家工人的电话,说如果急,可以让他进去帮我找找,付点跑腿费就行。

电话接通,那边是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姓李。我大致说了情况,描述了一下那本书的样子和可能的位置。他报价,我同意了。把钱转过去。他说下午就能过去。

事情似乎解决了。我松了口气,坐在新家唯一一张有点摇晃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同样灰蒙蒙的天。这个新城市,天空似乎总是这样,打不起精神。

下午三点多,手机响了。是那个搬家工人老李。我接起来。

“喂?” 他的声音有点怪,喘息有点重,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我那间已经搬空的昆明旧房子里。

“找到了吗,李师傅?”

“找……找到了。”他顿了一下,呼吸声更粗重了些,“小姐,你……你床底下,有没有放什么……别的东西?”

床底下?我皱了皱眉。我记得搬走前,床底下是清空了的,只有点灰尘和以前滚进去的零星小东西,不值一提,打扫时大概也弄出来了。

“没有啊,床底下应该没什么了。就一点灰吧。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好几秒,他才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是灰……我……我从你床底下……拖出来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一个人。” 他说,然后猛地吸了口气,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一个……女的。躺在床底最里面靠墙的地方……用一块旧床单裹着……我一开始以为是谁落下的被褥,想扯出来……结果……结果……”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说不下去了。

我握着手机,手指有点凉:“结果什么?李师傅,你说清楚点,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旧娃娃?人体模型?前租客的恶作剧?

“是尸体!” 老李突然在电话那头低吼出来,声音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一具尸体!女的!死了不知道多久了!但……但……”

他剧烈地喘息着,像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画面。

“但什么?!”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上来。

“但她……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老李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一模一样!头发,脸型……还有,她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子,褪色了,旧旧的……跟你,跟你手上那根……好像也一样!”

嗡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我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那里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很旧了,颜色褪得发白,是我戴了很多年的东西,几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一模一样?尸体?在我昆明住处的床底下?戴着一样的红绳?

这不可能!荒谬!一定是搞错了!是恶作剧!是那个司机?还是房东?还是什么别的?

“李师傅,你……你看清楚!这不可能!是不是谁故意放的假人?吓唬人的?” 我的声音也开始发抖,语无伦次。

“假人?” 老李在那边几乎要崩溃了,“假人会烂吗?假人有那个……那个味道吗?我一开始扯床单,没扯动,用了点力……她……她就那么转过来了!脸对着我!眼睛是闭着的,但是脸……我认得你!我上次帮你搬过东西!就是你的脸!还有那绳子,我绝对不会看错!”

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冻住了。电话那头,老李还在语无伦次地说着,充满了恐惧,说他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他已经跑到屋子外面了,说他要报警。

报警……对,报警。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是什么?是谁?为什么?

就在我脑子里一团乱麻,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冲击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时,电话那头,老李的声音突然停了。不是挂断的那种停,是猛地刹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然后,我听到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短促,尖锐,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了。

不是老李的。

那声音很轻,有些含糊,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声带锈住了,又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传过来的。但它无比清晰地,透过话筒,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

“找……到……了……”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或者几个世纪。电话那头死一般寂静,连老李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然后,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稍微顺畅了一点点,带着一种冰冷的,死气沉沉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欢迎……回来。”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死死瞪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听着那来自千里之外、来自我曾经的床底、来自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尸体口中的话语。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轻轻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接着,它说出了最后一句:

“现在……”

“轮到你去我床底了。”

咔哒。

电话断了。

忙音响起,单调而急促,嘟嘟嘟——嘟嘟嘟——

像是死神敲门的节奏。

我握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站在那里。客厅的窗户没关严,一股冷风灌进来,吹在我脸上,带着这个陌生城市特有的、湿冷的灰尘气息。

我慢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那根褪色的红绳,静静地系在那里,像一个烙印,一个我戴了许多年、从未想过要摘下的烙印。

一模一样。

床底。

轮到你了。

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开始蔓延,向上,顺着胳膊,爬过肩膀,扼住喉咙,冻结肺叶。我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窗外隐约的车流声,盖过了隔壁模糊的电视声,只剩下那单调恐怖的忙音,还有那冰冷女声最后的宣判,在颅腔内反复回荡,撞击。

欢迎回来。

现在轮到你去我床底了。

去……床底……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昏暗一片。我新买的、还没铺上床单的床垫,直接放在床板上,在门缝透进的微光里,显出模糊的轮廓。床板离地不高,下面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一个等待吞噬什么的洞口。

那下面有什么?

在昆明,在我睡了三年、承载了无数欢笑和泪水的床底下,有一具和我一样的尸体,戴着和我一样的红绳。她在那儿躺了多久?是我搬进去之前?还是……在我住着的每一天夜里,她就安静地躺在离我不到一尺之隔的木板下面,无声地陪伴着我,等待着我“回来”?

那个出租车司机看到了什么?我背上趴着的“东西”……就是她吗?她一直……跟着我?从昆明,到火车上,再到这个我以为是新起点的陌生城市?

离开昆明的红雨,是告别,还是……迎接?

浑身冰冷,但我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空洞。心脏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我该做什么?尖叫?逃跑?报警?告诉警察,我在昆明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具和我一样的尸体,而她现在可能在找我,要我去她的床底?

老李……老李怎么样了?电话最后他那声短促的惊叫……他看到了什么?那个“尸体”……动了吗?

我不敢想。

我的脚像钉在了地板上,挪不动分毫。眼睛却死死盯着卧室门缝下那片黑暗。那片黑暗似乎活了过来,在缓缓蠕动,延伸,像有生命的墨汁,从门缝下流淌出来,漫过客厅老旧的地砖,朝着我的脚边蔓延过来。

不……不是蔓延。是我在后退。我的身体在颤抖,不受控制地往后瑟缩,脊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又阴郁了几分。云层低低压下来,染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调。没有雨,但那红晕弥漫在空气里,给窗外单调的楼房轮廓镶上了一圈毛茸茸的、不祥的血边。

又要下雨了吗?

红色的雨。

我缓缓地,顺着墙壁滑坐下去,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臂碰到旁边还没来得及拆封的纸箱,发出空洞的响声。我的行李箱就立在门边,像个沉默的、充满讽刺的墓碑,记录着我徒劳的逃离。

我从一个伤心的城市逃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以为把过去关在了身后。然而却要面对恐怖的东西。它趴在我的背上,藏在我的床底,系在我的手腕,流淌在我的命运里。它等我打开一扇新的门,然后,用最平静也最恐怖的声音,对我说:

欢迎回来。

现在,轮到你了。

轮到我去哪里?

她的床底。

在哪里?

在这里吗?在这间新租的、充满陌生气息的屋子里,在这张崭新的、还没来得及留下任何体温的床铺下面?

还是……在每一个我将要躺下安睡的地方,那床板之下的黑暗,都将成为我的归处?

我抬起手,看着腕上那根褪色的红绳。它那么旧,那么脆弱,仿佛一扯就断。可它拴着的,是什么?是某年某月某日一份天真幼稚的祈愿,还是一个早已写好的、关于替换与轮回的诅咒?

记忆的碎片在冰冷的脑海里翻腾,混乱,无法拼凑。只留下无尽的疲惫,像这窗外弥漫的暗红天光,沉重地压下来,压垮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对着卧室虚掩的门,和门后那张床,以及床下深不可测的黑暗。

伤心早抛到九霄云外,也不再害怕了,或者说,恐惧已经满溢,变成了别的东西。一种深沉的、了无生气的颓然。离开昆明时的心如死灰,此刻成了真正的死寂。

逃不掉的。

有些东西,比如伤心,比如记忆,比如注定好的结局,即使你换一座城市,也是甩不脱的。

我慢慢蜷起身体,把脸埋进膝盖。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越来越暗。窗外,暗红色的天光终于支撑不住,凝结成细密的雨丝,飘落下来。

啪嗒。

一滴红色的雨点,敲在玻璃窗上,缓缓滑落,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像血泪。

啪嗒。啪嗒。

下雨了。

红色的雨,还是追来了。

我坐在这一片渐浓的、熟悉又陌生的暗红与寂静里,听着那细微的雨声,等待着。

等待着黑暗从卧室的门缝里流淌到我脚下。

等待着床板之下,那声属于我的——

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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