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科技的签约仪式，影响不小。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周阳的办公室，快变成人才市场的招聘点了。
“周市长，我们是搞光刻胶的，听说星云科技要来，您看我们这个项目……”
“周市长，我们是做AI服务器散热的，绝对国内顶尖……”
“周市长……”
周阳每天应付完这些热情似火的企业家，回到办公室，感觉自己嘴角的肌肉都快笑僵了。
产业集群的效应，已经开始显现。
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市长，这是星云科技发来的第一批次人才需求清单。”
林小雨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周阳桌上，表情有点严肃。
“他们光是算法工程师，就要三百个，还要求是海外名校毕业，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的。”
周阳翻看着清单，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这还只是星云一家，要是等那些上下游配套企业都来了，临海市的人才缺口，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
“我们临海市，现在所有高校的计算机相关专业毕业生加起来，一年都凑不齐这个数。”周阳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城市要发展，产业要升级，归根结底，靠的是人。
特别是高端人才。
“小雨，通知一下人才服务中心，让他们拿个方案出来。”周阳下了决心，“就说我要搞一个‘全球英才汇临海’的计划，重点目标，就是那些在海外留学和工作的高层次人才。”
“好的市长！”林小雨的眼睛亮了。
这名字一听，就很高大上！
……
第二天下午，市人才服务中心的主任刘华，就抱着个笔记本，出现在了周阳的办公室。
刘华大概五十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得体的笑容。
“周市长，您的指示我收到了，连夜就组织了我们中心的骨干力量，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学习！”
刘华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体制内汇报风。
周阳笑了笑，示意他坐。
“刘主任，别那么紧张，坐下说。”
“诶，好，好。”刘华坐下，但只坐了椅子前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笔直。
“市长，您提出的‘全球英才汇临海’计划，高屋建瓴，立意深远，充分体现了市委市政府对人才工作的高度重视……”
周阳听着这熟悉的开场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开始默数。
一，二，三……果然。
“但是呢，”刘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我们基层的同志们在讨论中，也反映了一些实际困难。”
“哦？说来听听。”周阳不动声色。
“主要是这些留学生啊，市长您也知道，都是天之骄子，眼光高，要求也高。”刘华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又要高薪，又要好房，还要解决配偶工作、子女上学。咱们临海毕竟刚发展起来，有些配套政策，跟一线大城市比，还是有差距的。”
“他们来了，万一不满意，留不住，那对我们市里的声誉，也是个影响嘛。”
周阳听着，心里已经有点乐了。
这位刘主任，本事不知道怎么样，这甩锅和打预防针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还没开始干活，就先把“干不成”和“干不好”的理由，给你铺垫得明明白白。
“刘主任的担忧，很有道理。”周阳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刘华一看周阳“听进去”了，顿时来了精神。
“市长，我觉得，这事儿得稳妥，得设置好门槛。不是什么留学生都能要的，我们得优中选优，确保引进来的，都是能踏踏实实为临海做贡献的真人才，不能让一些想回来混日子、投机取巧的人，占了我们宝贵的政策便宜。”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是临海人才政策的最后一道防线。
周阳微笑着听完，点了点头。
“好，刘主任考虑得很周到。那就辛苦你，尽快把详细的政策方案拿出来，要体现出你说的‘优中选优’的原则。”
“没问题市长！保证完成任务！”
刘华一脸激动地站起来，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周阳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就不带任何感情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刘华】在与宿主的沟通过程中，产生了强烈的【消极抵触】与【敷衍应对】情绪！】
【启动【人物背景深度扫描】模块……扫描完成！】
【目标人物：刘华，市人才服务中心主任。】
【核心偏见：其子三年前于澳洲某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毕业回国，因眼高手低，至今待业在家。因此，刘华对所有‘海归’，特别是‘非理工科’的年轻留学生，抱有“都是眼高手低、夸夸其谈、想占国家便宜”的深度偏见。】
【行为预测：其将在制定人才引进政策时，利用职权，故意设置不合理的流程和门槛，以达成其‘劝退大部分留学生’的潜在目的。】
周阳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信息，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了。
好家伙。
原来是自家孩子不争气，就觉得全世界的留学生都是废物？
这地图炮开的，真是个人才。
把个人情绪，带到关系到全市发展大计的公共政策里来。
这位刘主任，胆子不小啊。
“市长，您找我？”林小雨探进个小脑袋。
“小雨，帮我个忙。”周阳说道，“你通过一些年轻人的渠道，帮我找几个最近刚回国，有意向来咱们临海发展的留学生，专业不限。”
“就说我请他们喝个下午茶，随便聊聊，非官方性质的。”
林小雨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
“好的市长！我马上去办！”
她知道，自家市长，这又是要开始“微服私访”了。
……
两天后，市里一家环境雅致的咖啡馆。
周阳换了一身便装，对面坐着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一个是在华尔街做过两年金融分析的硕士，一个是在德国拿了工业设计博士学位的，还有一个，是刚从英国顶尖学府传媒专业毕业的小姑娘。
“周……周哥。”那个金融硕士还有点拘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别紧张，今天我不是周市长，就是个想听听你们想法的临海市民，叫我周阳就行。”周阳笑着给他们续上茶水。
气氛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周哥，不瞒您说，我们对临ahai的未来非常看好，特别是星云科技落地之后。”金融硕士率先开口，“但……说实话，想真正落户，太难了。”
“哦？怎么说？”
“就说那个所谓的人才引进绿色通道吧，”德国回来的博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感觉那是‘铁锈红’通道。”
“我光是为了认证我的海外学历，就跑了三个部门，盖了七个章。其中一个部门还要求我提供我德国导师的‘思想品德鉴定’，我当时就懵了，我上哪给他搞这个去？”
“对对对！”那个传媒专业的小姑娘也忍不住吐槽，“我更惨，他们那个线上申请系统，只能用IE浏览器打开，而且填到一半就崩溃。我试了五次，都没成功提交过一次！”
“还有那个租房补贴，”金融硕士补充道，“政策上写得很好，博士一个月给三千。但申请条件第一条就是：需提供临海市本地的房屋租赁合同。这不是死循环吗？我没拿到补贴，不敢轻易租房，不租房，就拿不到补贴！”
周阳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但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些年轻人遇到的问题，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核心都指向了一点——政策制定者，根本就没有站在申请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他们是在用管理犯人的逻辑，在管理人才。
聊了一个多小时，周阳对临海市人才引进政策的实际情况，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
第二天上午，刘华果然把他的政策草案，意气风发地送了过来。
“市长！幸不辱命！您过目！”
周阳接过那份文件，客气地让刘华坐下稍等。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越看，周阳的眼神就越冷。
这份草案，简直就是昨天那几个年轻人吐槽大会的“官方认证版”。
不仅把那些不合理的流程固化了下来，甚至还变本加厉。
比如，草案中明确规定：“非理工科专业的海外人才，申领安家费时，需额外提供由三名副高级以上职称的本地专家出具的推荐信。”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让一个学传媒的，去哪找三个本地的副教授给他写推荐信？
最让周阳无法容忍的，是草案的附则里，藏着这么一条：
“对毕业于澳洲、新西兰部分院校的人才，在资格审核时，应从严掌握。”
虽然没有点名，但这指向性，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赤裸裸的地域歧视，更是公然违背了国家广纳全球英才的大政方针！
周阳缓缓地合上了文件，脸上，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他抬起头，看向正襟危坐，一脸期待着被表扬的刘华。
“刘主任。”
“诶！市长您说！”
“你这份草案，写得很好。”周阳的声音很温和，“逻辑清晰，考虑周全，体现了我们老同志的严谨和细致。”
刘华的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但是……”周阳话锋一转。
“我个人，有几个不太成熟的小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