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科技的项目，算是初步尘埃落定了。
临海市政府这边，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一种打了胜仗的喜悦氛围。
尤其是周阳的“星云科技项目专项工作小组”，更是士气高涨。
这帮从各个核心部门抽调来的业务骨干，一开始还对跟着一个年轻副市长干活有点犯嘀咕，现在一个个看周阳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似的。
没别的，跟着这位领导干活，太他妈爽了。
没有推诿扯皮，没有含糊不清，指令明确，目标清晰，出了问题直接解决问题，绝不甩锅。
这种工作环境，对于真正想干事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市长，国土局那边传来消息，星云科技的地块审批流程，已经正式启动了。”
林小雨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进办公室，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按照正常流程，最多半个月，用地许可证就能下来。”
周阳点了点头，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接过茶杯。
“盯着点进度，有任何异常，随时向我汇报。”
“放心吧市长！”林小雨拍着小胸脯保证，“我一天问八遍！”
周阳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姑娘，现在是越来越有他办公室大管家的派头了。
他抿了口茶，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心情却不像天气那么明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尤其是那个王志国，这几天老实得像个鹌鹑，每天早晚准时来他办公室报到，问一句答一句，态度谦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老油条，会这么轻易就认栽？
周阳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
某间不对外开放的茶楼包厢里。
王志国正亲自给一个男人添茶，脸上的表情，谄媚中带着一丝阴狠。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从京城狼狈返回，却又悄悄溜回临海的林建业。
“林顾问，这次……可就全看您的了。”王志国压低了声音，“那小子把我害得这么惨，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林建业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端起茶杯，冷哼一声。
“放心，我跟那小子也结了梁子。我在星云总部虽然丢了脸，但华夏区这边的关系网，还没人动得了。”
他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那个项目，油水太大了，就这么让那小子一个人把功劳全占了，我不甘心。”
王志国连忙凑过去：“那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跟宋佳那个女人暗示过了，临海这边水深，想顺利拿地，没那么容易。”林建业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接下来，就看你王局长的手段了。”
“我？”王志国一愣。
“对，就是你。”林建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土地审批，是你们地方政府的内部事务吧？流程稍微‘复杂’一点，审批稍微‘严谨’一点，多花个十天半个月，很正常嘛。”
“到时候，我再在星云那边吹吹风，就说那姓周的搞不定地方关系，事情卡住了。要想快，就得找咱们这种‘懂规矩’的人来‘协调’。”
林建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点小小的‘协调费’，对于上百亿的投资来说，算什么？到时候，这笔钱，你我二一添作五。我出了气，你也得了利，岂不美哉？”
王志国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
他现在虽然被架空了，但招商局毕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更别说他在国土、规划那几个兄弟单位，经营了那么多年，人脉深厚。
想在审批流程上做点手脚，让一份文件多在路上“旅游”几天，简直不要太简单！
“高！林顾问，您这招实在是高！”王志国一拍大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小子，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
一周后。
周阳的办公室。
林小雨拿着一份进度表，秀气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市长……情况有点不对。”
“哦？”周阳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
“星云项目的土地审批，卡住了。”林小雨指着表格上的一个节点，“申请材料，在市国土局的土地利用规划科，已经停留了整整五天了，一直显示‘待审核’。”
周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五天？
一份市长、书记都亲自过问的重点项目材料，在一个科室里，躺了五个工作日，连个回音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效率问题了。
这是态度问题。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阳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星云科技项目】关键流程出现异常延误！】
【异常点：临海市国土资源局-土地利用规划科。】
【延误原因分析：人为设置不必要审核环节，恶意拖延审批时效。】
【关联风险人物监测……】
【检测到目标人物【王志国】与【林建业】存在高频次秘密通讯及利益输送行为！】
周阳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呵。
果然是你们两个。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市长，要不要我打电话去催一下？”林小雨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用。”周阳摆了摆手，站起身，“你备车，我们亲自去一趟。”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把我电脑里，那个‘临海市工业用地审批流程优化方案’的最终版，打印两份带上。”
“是！”
……
临海市国土资源局。
局长办公室里，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一脸为难地看着周阳。
“周市长，您怎么还亲自来了，这点小事，您打个电话就行了嘛。”国土局局长钱有为，脸上堆着笑，亲自给周阳续水。
“钱局长客气了。”周阳端起茶杯，开门见山，“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星云科技的那个项目。”
“哦哦，那个项目啊！”钱有为一拍脑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正想跟您汇报呢。那个项目，我们局里非常重视，已经进入了审批流程。”
“是吗？”周阳笑了笑，“那怎么一份材料，在你们规划科躺了五天，都没人动一下？”
钱有为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解释道：“哎呀，周市长，您有所不知啊。”
他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星云科技这个项目，体量太大了，又是高新产业，用地性质比较特殊。我们的同志，也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想把所有的细节都核对清楚。”
“流程嘛，是复杂了一点，但这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嘛！您放心，我们一定在规定时限内完成！”
他一口一个“规定”，一口一个“流程”，太极推手打得是炉火纯青。
周阳看着他，心里都乐了。
跟我讲流程？
“钱局长。”周阳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你说的流程，是我手上这份吗？”
他将林小雨递过来的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钱有为面前的桌子上。
钱有为一愣，低头看去。
《临海市工业用地审批流程优化方案（最终版）》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周阳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
“钱局长，星云科技的项目用地，属于一类工业用地，适用的是我们市里为了招商引资专门制定的‘重点项目审批绿色通道’。”
“按照这个通道的规定，材料从受理到进入科室审核，不应超过24小时。规划科的图纸比对和性质界定，标准作业时间是2个工作日。”
周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钱有为的心上。
“我想请教一下钱局长，是什么样的‘复杂’情况，能让2个工作日的工作，拖了整整5天，而且看样子，还要继续拖下去？”
钱有为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这个……这个可能是下面同志业务不熟练，我……我回去一定批评他们！”
“是吗？”周阳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咱们再看看。”
他翻开文件的第二页。
“我还听说，这份材料，你们规划科的同志，还准备提交给地质勘测科和环境保护科进行‘前置会审’？”
“是……是啊。”钱有为硬着头皮说道，“多几个部门把把关，更稳妥嘛。”
“稳妥？”周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钱局长，你可能忘了。这块地，半年前市里统一做过区域地质环评，报告就在你们局里的档案室。绿色通道里明确规定，持有半年内有效区域环评报告的地块，免于项目前置会审。”
“你现在把流程打回去，是信不过市里做的报告，还是信不过你自己单位的档案？”
钱有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副市长对话，而是在跟一个比他这个国土局长，还懂国土审批流程的怪物对话！
这小子……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阳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钱局长，我不管你下面的人，是业务不熟，还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在流程上给我添堵。”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这份申请所有该走的流程，全部走完，带着你们局长亲笔签名的最终审核意见。”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如果我看不到，那明天下午，市纪委的同志，可能就要来你们局里，好好学习一下，你们这个‘复杂’的审批流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