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秦念的语调轻佻上扬,仿佛抵在太阳穴上的不是枪,完全不值得他害怕。他微微偏头,让齐岁能够看清楚他的脸,暗红色的眼中漾着夸张的委屈,“我好心帮你摆脱嫌疑,让你完好无损地走出黑曜石集团严加看守的大厅。”
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因为恐惧的颤音,“杀手先生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好害怕啊……”
齐岁握枪的手纹丝不动,心底却泛起荒谬。
外界传闻中手段狠厉,性格喜怒无常的秦念,怎么到了他面前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撒娇、示弱、挑逗信手拈来,话多得像是憋了半辈子没说过话,偶尔冒出的言论更是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被门夹过脑子。
让人无语又无可奈何。
“如果你能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挪开,”齐岁冷冷道,“你的表演或许更有说服力。”
微弱的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秦念手中的小刀反射出寒光,冰冷的刀身按在脆弱的颈动脉上。血液的颤动从冰冷的金属上传递到秦念手中,他微微用力,温热的液体就顺着锁骨缓缓下滑。
在进入车内的瞬间,齐岁就拔出了枪。可秦念仿佛早有预料,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已抵上他的颈动脉。
脆弱的表情在秦念的脸上消失,一个笑容浮现,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真有趣,原来杀手先生的血也是热的,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怪物来着,连基因毒素都不怕,上次没有杀死你我真的太遗憾了。不过,原来榜上有名的杀手也这么弱吗?提前埋伏还被目标反杀……”
“哈哈,果然是小孩子啊。”秦念愉快地笑出声,“你在我手下挣扎的样子,真是令人难忘。”
挣扎的样子?
一双红眸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灼热起来——是指那个时候吗?
齐岁的思绪又被秦念的话语带回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从最开始的杀意到搏斗,招招致命。但唯独那个吻,将奔向杀伐的寒心拦住,转而跌向了另一个火热的深渊。
深渊中歌唱的魔鬼,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而今,恶鬼显现了真容,就在他可以触碰之处。
秦念确信自己的话语能够挑起齐岁的好胜心,因为这个人无论怎么变,隐藏在表面之下的进攻性不会改变。
可此刻,车内只有平静的呼吸声。最后一盏感应灯熄灭,只剩下表盘微弱的光亮照亮两个人的轮廓,就算秦念想要从齐岁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也只能因为昏暗的环境放弃。
颈间的压力忽然减轻,秦念的声音恢复了该有的冰冷:“天一阁下,我们合作吧。你帮我杀个人,我解决你身体和集团的问题。”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将齐岁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脑海中的杂念消失,他压低声音,枪口纹丝不动:“秦少爷找人合作的方式是这样的?”
方才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剑拔弩张的试探。
“不如这样,”秦念忽然又换上轻快的语调,借着仪表盘微光打量着齐岁紧绷的侧脸,“我数到三,我们同时放下武器?”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谁不放谁就是狗。”
沉默在车里蔓延,齐岁默认了这个略显幼稚的提议。
“一——”秦念拖长音调,下一个音节突然从口中蹦出,“三!”
“哒”的一声,他手中的小刀被干净利落地扔到了后座。齐岁还没有从秦念迅速的动作中缓过神来,就被这个人立刻指着嘲笑道:“你没扔,你是狗!”
齐岁:“……”
他现在真的有把这个人一枪毙了的冲动!
脑袋被门夹过,这个比喻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位大少爷的思维跳脱程度。就算是在齐岁见过的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人中,秦念的性格也足够荣登他难以对付的榜单榜首。
把人逼到哑口无言仿佛他要达成的指标,他乐此不疲地进行着游戏,就算代价是死亡。
秦念如愿在黑暗中捕捉到齐岁压抑的呼吸声,心情愉悦的都能大度到不计较齐岁刚才一点也不符合他预测的反应。他的笑容真诚了些。
“你先把武器扔了,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吗?”齐岁威胁似的戳了戳秦念的额头,语气危险,“可别忘了,你头上还顶着21亿的悬赏令,你这些无聊的游戏只会让你丧命。”
舌尖缓缓舔过嘴唇,秦念的视线上移,暗红的眼眸中倒映出齐岁,齐岁的眼中也印入秦念的脸。这是怎样一副神情?
兴奋,还有期待,像是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那是只属于怪物展露的深沉恶欲。不过是带着恶意的好奇,就让齐岁心底的疯狂也被一同点燃。
“你尽可以这样做……”
秦念的声音低沉,缠绵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他缓缓倾身向前,额头抵上冰凉的枪管,双手轻轻覆上齐岁持枪的右手。
他引导着枪口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左胸心脏的位置,甚至不知死活地又往前倾了倾身子,让枪口更深地陷入胸膛。暗红的眼眸直直望进齐岁眼底,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看穿。
齐岁和他对视,一步不让。
这样还不够,秦念的手指覆上了齐岁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他是认真的!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齐岁瞳孔骤缩,左手猛地扣住秦念的手腕,右手迅速抽回配枪,“咔嗒”一声拉上保险栓。
“哈哈哈——”
秦念爆发出一阵大笑,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座椅上滑下去。齐岁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被这笑声惹得越来越恼火,最后忍无可忍:“你究竟在笑什么!”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秦念歪着头看向齐岁,眼角还挂着笑出的泪花:“是我赢了,你不想要我死,看来我们的合作前提成立。哎哎,齐岁,不得不说,你作为杀手还真是失职啊。”
原来刚才是试探他的态度吗?
面对秦念的风凉话,齐岁吸了一口气,想要出声反驳,却说不出来一个词语。
他能怎么反驳?这本就是事实,他一开始就没有开枪的打算。第一次暗杀,见到秦念的第一枪就是最后的机会。而现在,他再也没有勇气真的夺走这个人鲜活的生命。
作为杀手而言,确实失职。
“没有人说过吗?”秦念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调侃着这位和自己生闷气的杀手,“你真的挺可爱的。”
齐岁:“……”
过去那还真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沉默地扯过安全带扣好,齐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坐好。”
引擎轰鸣声中,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