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库拉的办公室里。
林小雨完成了阅览。她心中念头飞转。
这套技术的前景无比诱人，一旦成功，锋雨科技将一跃成为尖端能源领域的顶级玩家。但正因如此，她才感到一丝疑惑。
如此高科技，如此战略性的项目，冬日商会为何不自己研发？
或者去寻找更老牌，规模更大的能源巨头合作，反而找上了根基尚浅的锋雨科技？
她抬起头，也不掩饰，有话直说：“布库拉先生，这个项目规模宏大，技术尖端。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们锋雨科技？这有点超出了我们目前的体量不是吗？”
布库拉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他拍了拍翅膀，“咕噜”了几声。
“很好的问题……呃，情况是这样的。”
“你也知道，我们齐里克人的最高机构是合作社。近期，我们刚刚完成了内阁换届。新内阁批准了一项宏大的民用燃料全面升级指导。”
布库拉眨了眨眼睛：“指导要求，未来五到十年内，在我们齐里克人的所有殖民地，哪怕是最偏远的哨所，也要彻底淘汰老旧的聚变能源技术。”
“包括等离子点火，磁场箍缩，惯性约束等等。全部统一升级为反物质催化聚变路线。”
林小雨露出了几分理解之色，原来底层原因，是高层在推动改变。
布库拉咕咕一笑：“导致这一计划从想象走入主权策略的直接原因，是我们合作社内部，一家名为‘金翅商会’的新兴分社，在反物质生产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十颗恒星，十座完整戴森云，一百条百万公里长的，由戴森云驱动的粒子加速器。以及新型的反物质储存技术。”
“这种储存技术，可以避免任何正物质材料的使用。”
“仅仅利用引力调节阵列，将反物质约束在远离恒星的深空中。这些储存阵列的数百公里之内，连自由电子的数量都少得可怜。”
“就算偶尔引发湮灭，也是和一两个电子，或者一两个星际质子的湮灭，问题不大。”
“基于这些技术，他们将反质子的年产能，提升到了百亿吨的量级。这个产量，已经可以覆盖我们齐里克人近两万个恒星系统，几千万亿人口的消费需求。”
“甚至还能满足大半个猎户座悬臂的文明。”
“反正产能还在提升，据我所知，更多的完整戴森云已经在规划中了。”
林小雨微微沉吟，这可是一块难以想象的超级蛋糕，可还是无法解释她的疑惑。
但布库拉接下来的话，让她露出了然之色。
“然而，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夏日商会。”
“他们是金翅商会的主要股东之一，由于提前了解该项技术的前景，所以他们早已率先开发出了完整的反物质催化聚变产品线，占据先机。”
布库拉垂着头，喙尖戳在桌子上：“更麻烦的是，我们冬日商会在几年前，曾与夏日商会签订过一份技术共享协议，其中包含了限制性条款。”
“正是这些条款，导致我们无法基于自主专利，独立开发竞品。”
他抬起爪子敲了敲桌面：“所以，为了抢占这块巨大的市场，我们必须规避这些条款，通过寻找外部合作伙伴来进行研发。”
“只是，我们的合作模式受到协议严格限制，只能进行专利授权，不允许派驻工程师或科学家进行联合研发，以避免条款纠纷。”
“之所以选择锋雨科技……”布库拉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
“主要是因为你们之前提供的能源产品，无论是性能，可靠性还是成本控制，都非常非常出色，让我们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以至于，我手下的能源部门，拿到了商会内部的销量，口碑和利润三项冠军。于我个人而言，是名利双收。”他挺起胸膛，毫不掩饰自豪之色。
“我在商会内部力荐了你们。”
“当然，我需要说明，这并非独家合作。商会内部的其他几个分会，为了分散风险和内部竞争，也各自寻找了不同的能源企业进行合作。”
“条款都是一样的，但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做出最具竞争力的产品。”
林小雨彻底明悟。这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饼，一个实现跨越式发展的黄金机会。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馅饼并非全然凭空出现，而是之前的努力所引发。
话已至此，林小雨便没有什么犹豫了。
“布库拉先生，感谢您的信任。我们会全力以赴。”
布库拉点点头，大眼睛里也闪过喜悦：“太好了！祝我们合作成功！”
正事谈妥，气氛变得轻松。
布库拉忽然热情地邀请。
“这样，为了庆祝我们达成新的合作，要不然，今天你来我们家做客吧。”
“我和我的妻子，才生了新的一窝蛋呢，你务必赏光来看看，也好提前下注，看哪颗蛋能够率先孵出！”说起这个，布库拉一脸激动。
“啊？下，下，下注？”林小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嗯。我们的传统，不仅是家里人，还会邀请好朋友来玩，还会给蛋撒上香料……”
“撒，撒，撒香料？”林小雨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口吃了。
“嗯嗯。作为祝福。你们没有类似的习俗吗？”布库拉反倒一脸奇怪。
“反正待会儿我派斯崔爪来接你，让我也尽一下地主之谊，我妻子可有几道特色菜，保证让你印象深刻！”
林小雨闻言，顿时打了个寒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关于齐里克人美食的恐怖记忆。
那些硬度比砖头略胜一筹，用破壁机打过之后也跟石英砂一样咯牙的坚果。以及那些即使烤熟了，也会散发出呕吐物酸味的多汁超大毛毛虫。
光是想想，她的胃部就一阵抽搐。
林小雨尴尬地笑笑，赶忙摆手拒绝：“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布库拉先生！不过……我接下来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时间安排得很紧，实在不便久留。”
“下次，下次一定由我做东，请您品尝我们人类的美食作为回礼。”
布库拉眨了眨大眼睛，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发出啧啧声：“唉，你们人类，每次找借口都是一个模样。为什么总是无法欣赏真正的自然美味呢？”
“那些坚果蕴含的能量，那些幼虫的爆浆口感……你们可真是辜负了造物主的恩赐。”
布库拉挥了挥爪子，也不强求，补充了一句：“等会儿我发视频给你，记得下注，一万羽毛币起，现在赔率最高的是三号蛋……”
布库拉露出郁闷之色，用爪子挠了挠脸上的羽毛：“我妻子生它的时候，我太激动了，好像磕到了一下，你最好别选。”
林小雨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表情肯定已经绷不住了吧。
“斯崔爪！”布库拉对着通讯器叫了一声。
很快，粉色的斯崔爪便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
“替我送送林女士。”
“好的！”
离开布库拉办公室的路上，斯崔爪依旧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从齐里克人的爪子趾甲的结构与人类指甲的对比，一直聊到他们对颜色的独特审美。
林小雨一边用心地敷衍着，心里却不由得想起关于齐里克人视觉的资料。
这些大鸟的视觉范围能够覆盖到中红外波段……
这意味着，如果一个人身上的衣物没有特殊处理，比如嵌入纳米材料，将中红外线转换为近红外或远红外的话，他们就能实现一定程度的透视。
而且，这些大鸟还能直接看到化学气体的分布，比如人类打嗝放屁，或者没洗澡时身体散发出的微量化合物。
在他们眼里，肯定跟灯泡一样明显。
‘这能力简直太恐怖啦。’
林小雨暗自想着，更加注意自己的仪表姿态了。
终于，在斯崔爪热情的道别声中，林小雨和小美一起，走出了冬日商会的总部大门。
一坐上等候的浮空车，林小雨立刻抬起手腕：“哈尔西，调整优先级，先分析这个。然后进行初步的技术可行性评估，开始迭代设计方案。”
“明白，正在执行。”哈尔西化作一个蓝色光立方，从她手心弹出来。
车辆平稳地飞了起来，汇入空中航道。
林小雨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开始在心中默默盘算起这个项目。
就在她沉浸于思考时，光立方再度跳动起来。
“夫人，接收到来自主意识的同步讯息。”
“讲。”
“根据统帅的直接指令，一支代号刀锋的舰队，已完成组建。舰队包括一百二十艘小熊猫级重型护卫舰，一支特化配置的机械战斗群，以及六艘小蚂蚁级工业驳船。”
“该舰队目前已从天仓五恒星系统启程，正前往半人马阿尔法恒星系统，预计将于一周后抵达，等待您的指令。”
林小雨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安心便都涌上心头。
一下子，连日谈判和面对新项目的压力，统统消失不见。
江锋给她的支援，不仅及时，而且远超她的预期。
一支完整的，拥有强大武力和工业能力的舰队。这不仅仅是保障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更是她未来在半人马阿尔法，乃至更广阔星域展开行动的坚实后盾。
“太好了……”她轻声自语，嘴角难以抑制。
有刀在手，她面对任何商业对手或是风险，底气都将截然不同。
这时，小美提醒了一下：“夫人，根据您的日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是返回住所。未来十八个小时内，您没有任何预定的工作或社交活动。”
听到这个消息，林小雨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她把座椅调整为舒适模式，脊背陷进包裹中，闭上了眼睛。
“我休息一会儿。”
“是。夫人，我会看着的。”
浮空车加速，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冬日商会那棵巨大的透明之树，在身后变得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