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猛喉间“咯咯”作响倒地时,罗烈突然按住那柄镶金陌刀——刀柄末端竟比寻常重了三斤!陈锋靴尖碾碎蜡丸血书,目光却钉在刀柄云纹拼接处:“撬开它。”
铁锥凿开鎏金包铜的刹那,半截羊皮卷滑落,展开是陌刀营布防图,朱砂标记着陈锋每日巡营路线,图末蝇头小楷刺目:
“腊月廿三子时,陌刀齐鸣为号,枭首夺旗”
寅时的寒风卷着血腥味扑进校场,罗烈攥着羊皮卷的手指关节发白。图上连伙房换岗的间隙都被朱砂标红,更刺目的是主将帐外三棵老槐——那是陈锋每日晨练必站的方位!
“末将这就清洗全营!”罗烈拔刀欲起,刀锋却被两根手指钳住。
“清洗?”陈锋指尖弹在羊皮卷末尾的盘蛇衔剑纹上,“韦尚书若只安插赵猛一人,何必多此一举标记换岗时辰?”他忽然抬脚跺向青砖——
轰!
砖下暗格弹开,半截北漠弯刀寒光凛冽,刀身云纹与金狼刀如出一辙!
“蛮族金刀,北漠弯刀,龙泉府密纹。”陈锋将三柄凶器掷在血泊里,“这潭浑水里可不止一条鱼。”
号角猝然撕裂夜空!
西营粮仓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金铁交击之声。罗烈脸色骤变——今夜当值的,是刚提拔的副将周骁!
粮仓外已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尸体。周骁的陌刀劈开最后一名黑衣刺客的肩胛,自己左臂却也挂了彩。见陈锋踏火而来,他单膝跪地嘶声道:“末将失职!这群贼子竟用火油箭混入巡夜火箭……”
陈锋却俯身掰开刺客僵直的手——掌心紧攥的并非火折,而是半块刻着“骁”字的军粮木签!
“好一招栽赃嫁祸。”陈锋冷笑起身,“刺客袖中藏着磷粉,遇风即燃。若你反应慢半分,此刻烧的就是粮垛而非草料场。”他忽抬手指向周骁身后亲兵:“拿下!”
亲兵被按倒在地时,怀中的北漠火绒袋应声掉落!
“北漠火绒需狼油浸泡,味膻且经月不散。”陈锋靴尖碾碎皮袋,“你身上这味,够熏三头骆驼了。”
周骁骇然跪地:“末将愿受军法!”
“军法?”陈锋突然抽刀劈向粮垛!
麻袋裂处,霉变的陈米混着沙石倾泻而出。“这才是你该受的军法!”刀尖挑起沙石甩在周骁脸上,“以沙充米,贪墨军粮——真当本王不识货?”
黑影里倏地射出三支弩箭!
陈锋头也不回反手挥刀,箭矢凌空断成六截。几乎同时,罗烈的陌刀已贯穿粮垛后窜出的黑影——那竟是掌管粮帐的文吏!
“灭口倒快。”陈锋踢开文吏手心的毒囊,“可惜沙石比米重三成,这亏空你补不上!”
卯时点兵鼓响彻大营时,校场弥漫着焦糊味。陈锋拎着半袋霉米踏上将台,台下三千陌刀手屏息如铁塑。
“昨夜有人要烧粮,有人要杀将。”他忽然将米袋砸在周骁面前,“还有人要弟兄们吃沙!”
全场死寂。突然有个瘦小士兵挤出队列:“禀王爷!周副将上月强征俺家耕牛,说充作军粮运输!”
“胡扯!”周骁目眦欲裂,“那牛分明是……”
刀光如雪练闪过!周骁头盔应声裂开,发髻散落——簪子竟是镶着红宝的北漠贵族样式!
“北漠王庭赏功臣的‘血狼簪’,非酋长亲赐不可得。”陈锋刀尖挑飞簪子,“去年漠北大捷,本王缴获三支,一支赏了阵斩左贤王的罗烈,另两支还在王府库房。”他猛地揪起周骁衣领:“你这支,是左贤王坟里爬出来赏你的?”
铁证如山下,三名陌刀手突然暴起扑向将台!
“狗王爷去死!”
刀锋离陈锋咽喉三寸时,斜刺里伸出三柄陌刀架成三角牢笼——竟是先前检举周骁的瘦小兵卒与同伴!
“韩狗子!”刺客首领惊怒交加,“你竟是王爷的暗桩!”
叫韩狗子的士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俺叫韩毅,王爷亲赐的名!”刀光再闪时,三颗头颅滚落尘埃。
中军帐内,韩毅卸去脸上黄蜡伪装,赫然是陈锋麾下影卫统领萧夜。他正将北漠弯刀置于灯下:“刀柄云纹里嵌了磁石,与金狼刀暗格相吸。赵猛持刀时若靠近王爷三步内,磁石可触发刀柄机簧射出毒针。”
罗烈倒吸凉气:“他们算准王爷必验金狼刀!”
“可惜算漏了沙米。”陈锋指尖摩挲羊皮卷末的盘蛇纹,“韦琮老狗勾结北漠,想借陌刀营的手弑主,再嫁祸蛮族挑起边衅。”他猝然捏碎茶杯:
“传令!全军拔营,昼夜兼程回岭南!”
“那叛徒……”
“留着他。”陈锋眼底寒芒如渊,“腊月廿三,本王要带他去京城,亲自问韦尚书讨个说法!”
暗格里,半截蛮族金刀隐隐嗡鸣,刀身倒映出帐外一双窥视的眼——
那眸子里映着盘蛇衔剑的徽记,正缓缓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