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的粼粼波光被万千灯船搅碎,载着“百工利万民”墨迹的星火顺流而下,在岭南的夜幕中蜿蜒成一条璀璨银河。陈锋独立于观星台玄色披风被江风鼓动,目光锁定阿宝放出的那盏齿轮水车灯船——孩童踮脚推舟入水的专注神情,比工坊里任何精密的齿轮更让他心悸。这盏灯若飘出岭南,便是焚尽腐儒道统的第一粒火种。
“禀王爷!”暗卫统领如鬼魅现身,“江夏郡突发洪汛!荆州刺史崔琰以‘妖灯引天罚’为由,沿江设卡焚毁灯船!”
陈锋指尖骤然捏碎青玉扳指。江夏郡是岭南灯船入中原的咽喉,崔琰这把火,烧的是工学燎原之路!
三日后,江夏码头腥风扑鼻。数百盏残破灯船在江面浮沉焦黑的齿轮水车骨架间,夹杂着被泡发的《工学三字经》残页。崔琰门生郑元朗立在楼船甲板,狞笑着将新截获的龙骨水车灯船掷入火盆:“南蛮妖物,也敢污我文脉?”
“那是盘龙渠的救命图啊!”老农赵老四扑向船舷,却被官兵一脚踹进江中!浑浊江水瞬间吞没他花白头颅,岸边数千灾民死寂如坟——江夏三县被淹,官府不开仓不放舟,却在这里焚灯船!
“继续烧!”郑元朗拂袖转身,“一盏妖灯换一斗赈灾米,崔大人仁德!”
火盆爆出噼啪炸响,焚书烟尘混着灾民绝望的呜咽,凝成铁锈般的窒息感。人群最后方,军校生赵破军死死按住腰间淬毒袖箭。他奉密令护送灯船入京,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工学星火溺毙于腐儒浊流……
“郑大人好威风啊。”清冷女声突然刺破死寂。林小雨青布包头混在灾民中,手中竹竿轻点水面:“一盏灯船换一斗米?那民女这盏‘妖灯’,大人可敢收?”她掀开怀中包袱,青铜所铸的江夏水脉图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山川走向、闸口布局纤毫毕现,更骇人的是图中嵌有活动闸门模型,拨动机括便模拟开闸泄洪!
郑元朗瞳孔骤缩:“妖女安敢惑众!拿下!”
“惑众?”林小雨竹竿猛击江面,“去岁梧州洪汛,工学童蒙凭此图开闸泄洪,救田十万亩!今江夏水患,尔等不开闸不赈灾,却在此焚灯船换人命!”她突然转动模型闸门,泄洪机关咔哒作响:“诸君看好了——开此闸,下游三县立成泽国!闭此闸,上游七村今夜必溃!”
灾民哗然!被淹七村的百姓赤目欲裂:“狗官闭闸是要淹死我们啊!”下游三县灾民则扑向官兵:“开闸就淹了我们的田!”
混乱中,赵破军袖箭离弦!淬毒箭镞并非射向郑元朗,而是精准贯穿楼船系缆桩!船身猛晃,火盆倾翻引燃帆布,郑元朗在烈焰中惨叫翻滚!
“抢图!开闸!”林小雨将水脉图抛向人群。灾民如怒潮扑向闸楼,赵破军率军校生混入人潮,陌刀鞘砸断门锁——
“轰隆!”百年未启的泄洪闸门缓缓升起,积蓄的洪水如困龙出渊!
七日后,汴京城外运河漂满残灯碎纸。更夫王瘸子从水中捞起半盏焦黑灯船,借着晨曦辨认齿轮纹路:“乖乖…岭南人真能造出自己转的水车?”他鬼使神差揣进怀里,当夜便用齿轮原理改好自家卡死的水磨坊。
“老王磨坊一昼夜磨十担麦”的消息如野火燎原。三日内,运河上漂流的残灯被捞售一空,黑市里半页《工学三字经》炒到十两银!工部小吏偷藏的水力纺机图,更在织户间秘密传抄。
“反了!全反了!”紫宸殿内,皇帝将弹劾奏折砸向崔琰,“这就是你焚灯船换来的民心?!”奏折散落一地,赫然是汴京织户联名血书:请开工学禁,准用岭南纺机!
崔琰面如金纸。他猛然想起被灾民撕碎的官袍,江夏闸口泄洪的轰鸣仿佛还在耳畔炸响。那泄洪闸…分明是岭南工学的手笔!陈锋早算准洪水时机,灯船只是幌子,真正要送进中原的是民心!
岭南观星台上,陈锋接过暗卫密报。汴京黑市齿轮价涨百倍、工部官吏私藏水车图的消息让他唇角微扬。他展开运河舆图,朱笔在汴京段重重一圈:“让‘燕子’把水车、纺机图纸刻成月饼模子,中秋前送入各州食铺。”
暮色中,沧澜江新一批灯船启航。这次船身镶着活动齿轮,阿宝在船头小心安放袖珍避雷针——这是墨衡新授的“引雷验金”装置。孩子仰望对岸漆黑的山影,稚嫩童音混入江风:
“灯船过处,便是工学疆土!”
薪火渡劫,民心开道胜天威!
崔琰焚灯船断江路:“一盏妖灯换一斗米!” 灾民泣血;
林小雨掷水脉图乱官心:“闭闸淹七村,开闸没三县!” 百姓裂闸门;
汴京黑市齿轮炒天价,半页工学三字经值十两银;
陈锋朱笔点月饼传道:“刻水车图入千家万户!”
阿宝新船载避雷金针渡沧澜,他日万灯照夜,当映亮金銮殿上民怨沸腾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