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章 观察员与“有机肥”报告
林燊燊那句“味儿冲”还悬在主控室的空气里，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混不吝。没人笑得出。
基因理事会，这名字听着就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冰冷味儿，像手术刀贴着皮肤划过。24小时倒计时像隐形的铡刀悬在头顶。
“妈的，真让他们来？”耿炎盯着屏幕上那个双螺旋绕剑的徽标残留影像，像是要把它瞪穿，“这帮孙子要是看到湖底那烂摊子，还有苏丫头那样子…”
“不然呢？”赤红炎脸色凝重，“提交报告？我们拿什么交？拍一张被强酸啃过的破桌子照片过去？还是苏小姐那条靠孢子硬撑出来的假心跳？他们不是司徒烬那种野路子，这种东西骗不过去。”
“来了又能怎样？”耿炎梗着脖子，“强制隔离？老子看他们怎麽隔！”
“他们不需要派军队。”赤红炎声音发沉，“他们只需要一纸裁定，宣布农场爲‘基因污染区’，然後冻结所有账户，中断所有对外贸易通道，禁止任何技术和物资流入…我们就会像被玻璃罩扣住的苍蝇，慢慢憋死。甚至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这比真刀真枪更让人窒息。
林燊燊没参与他们的争论。他的左手正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调度的不是武器，而是农场的灌溉和通风系统。
“b-7区残留孢子浓度还有多高？”他冷不丁问。
林枫立刻回应：【西南象限空中悬浮孢子浓度已降至安全阈值以下。土壤深层仍有高浓度孢子潜伏，活性受抑制，能量特征与苏晴小姐体内模拟信号同源。】
“激活第七、第九号滴灌支管，目标西南象限，最大流量，灌注‘碱性中和液’（ph 10.5）。”林燊燊下令。
“啊？”耿炎没明白，“那地方刚消停点…”
“不是消停，是吃饱了蛰伏。”林燊燊眼睛没离屏幕，“得让它们‘动起来’，显得我们一直在努力‘处理’这些‘有机废料’。”
很快，监控画面里，两股灰白色的强碱性液体如同水龙，猛烈冲刷着b-7区那片刚刚停止疯长的土地，激起一片浑浊的泡沫和蒸汽。土壤深处潜伏的孢子被惊扰，微微躁动，散发出淡淡的、被稀释后的枯荣素腥气，通过通风系统被刻意地少量抽取、排放到农场外围。
同时，几台“清道夫”被派去更卖力地清理湖边残留的粪污和爆炸残骸，将那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搅得更浓郁些。
“把这周所有的土壤、水质、空气质量检测报告，全部调出来，”林燊燊对赤红炎说，“数值往‘糟糕’和‘不稳定’的方向‘润色’一下，尤其是重金属含量和未知有机污染物指标，做成波动剧烈、亟待处理的样子。但要保持在‘勉强可控’的边缘。”
赤红炎瞬间明白了：“我们要交的不是‘好’报告，而是一份‘足够麻烦且正在努力处理’的报告。让理事会觉得这里是个烫手山芋，强行接管意味着要投入巨大资源收拾烂摊子？”
“嗯。”林燊燊鼻子里哼了一声，“顺便，把‘百草堂’那堆‘废铁’的检测报告也加进去，重点标注‘疑似非法改造生物信号设备’，暗示这里的水比他们想的还浑。”
一份精心准备的、充满了糟糕数据和潜在麻烦的“有机肥”报告快速成型。
就在赤红炎准备将其发送时，林枫的警报响了：
【检测到高速空中目标接近。飞行器标识：基因理事会（GEc）。预计抵达时间：15分钟。降落请求已发送。】
来得真快！
“让他们降落在三号备用坪，那里离粪肥发酵池最近。”林燊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表情。
十五分钟后，一架通体银灰、造型简洁得像一片刀锋的垂直起降飞行器，精准地降落在指定位置。舱门开启，走下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合身的灰色制服，没有任何标识，脸色苍白得像很久没见过太阳，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传感器眼镜，镜片上不断流淌着微弱的数据流光。他手里提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箱，脚步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女的稍年轻些，同样制服，身材高挑，扎着利落的马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尤其在远处冒烟的晴湖和巨大的粪肥池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样的设备，似乎在实时记录和分析数据。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男的直接走到前来“接待”的赤红炎面前，声音平稳无波，和之前的合成音一样缺乏情绪：“基因理事会，区域观察员，代号：天平。这位是我的助手，代号：尺规。请带路前往SS-01-m载体所在地，并提供你们承诺的初步环境评估报告。”
赤红炎推了推眼镜，努力维持着商业精英的风度，将手中的数据板递过去：“欢迎。这是初步报告，情况比较复杂，我们正在尽全力处理…”
“天平”接过数据板，根本没看，直接递给了身后的“尺规”。“尺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睛扫过那些被“润色”过的糟糕数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载体状态。”“天平”看向赤红炎，语气没有任何催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呃…这边请。”赤红炎硬着头皮引路，方向却不是湖底，而是主控中心。“载体所处环境目前极不稳定，直接进入风险极高。我们可以通过深潜器传回的实时画面…”
“我们需要的是原始生物频谱数据和一手的物理状态评估，不是视频录像。”“天平”打断他，脚步不停。
“但安全…”
“这是我们的职责。”“天平”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固执。
眼看就要走到主控中心门口，耿炎急得额头冒汗，几乎要忍不住上前 physically 阻拦。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紧接着，众人脚下的大地明显晃动了一下！
【警报：b-7区深层土壤发生剧烈扰动！疑似潜伏孢子群受外部碱性刺激产生异常聚合反应！】林枫的警报声适时响起，回荡在空气中。
同时，主控中心外围，一处土壤监测点的地面突然“噗”地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暗绿色的、带着浓烈碱腥和枯荣素味道的气体喷涌而出，虽然很快被应急系统吸收处理，但那瞬间的味道足以让任何人皱眉。
“天平”和“尺规”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尺规”手中的平板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她快速看了一眼：“检测到高强度、不稳定生物能量爆发，源点深度15米，扩散中。建议提升防护等级。”
“天平”那苍白的脸上，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冒烟的晴湖和巨大的粪肥池，又感受着脚下尚未完全平息的震动，最后目光扫过赤红炎那“诚恳又焦急”的脸。
“带我们去主控室。”他终于改变了主意，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接入你们的一线监测数据。立刻。”
“好的好的，这边请！”赤红炎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引路。
耿炎偷偷抹了把汗，瞥了一眼主控室里稳坐如山的林燊燊。
林燊燊的左手指尖，正轻轻从控制台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深层振动模拟（试验）”的按钮上移开。
刚才那场恰到好处的“地震”和“毒气泄漏”，自然是他的手笔。
对付讲规矩的人，有时候就得把水搅得更浑。
两位观察员走进主控室，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巨大的主屏幕上——分屏里，有依旧在轻微躁动的b-7区，有湖底实验室那片狼藉的腐蚀现场特写，还有…急救舱里，苏晴那靠着冰冷脉冲维持的“生命”指标。
“尺规”立刻举起手中的扫描设备，对准了苏晴的画面。
林燊燊缓缓转过身，焦黑的右臂无力地耷拉着，左手扶在控制台上，脸色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苍白，但眼神却像沉寂的火山。
“观察员？”他声音嘶哑地开口，目光扫过两人，“来看货？”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片被腐蚀的桌面：“SS-01-m，暂时稳定。”
又指了指苏晴：“‘处理’过程中的意外产物，暂时可控。”
最后，他目光落回“天平”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
“报告看了？”
“这‘有机肥’…味道还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