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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宫中,万道源流之地。

气氛凝重如实质,时间与空间在此仿佛都已凝固。高台云床之上,道祖鸿钧身影已然隐去,唯留那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的封神榜虚悬于空,其上古朴玄奥的符文明灭不定,三百六十五个正神位业大多空悬,仅少数几个名讳隐约浮现,却皆是小神散职,显是劫运初启,尚未有足够分量的仙真应劫上榜。

台下六个蒲团,三清圣人分坐其三。

太上老子居中,面色无悲无喜,眼眸中太极流转,仿佛万物不萦于心,超然物外。

元始天尊居左,面沉如水,周身玉清仙光虽极力收敛,却仍透出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与冰冷,目光扫过那空悬的榜文,眼底深处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与决绝。

通天教主居右,眉宇间煞气隐隐,周身上清仙光凌厉逼人,看向元始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满,仿佛在说:“师兄,你教出的好徒弟!”

无声的沉默在蔓延,三位盘古正宗、玄门教主,因道统之争、门人叛教,兄弟阋墙之局已生,往日的同门情谊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良久,还是老子率先开口,声音平淡漠然,却打破了死寂:“师尊法旨已明,封神榜需定名讳,以完杀劫。尔等有何主张,尽可道来。”

元始天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沉声道:“大师兄,通天师弟。封神之劫,起于天庭缺员,亦起于我等门下弟子身犯杀劫。然此番劫运,西方教暗中插手,蛊惑门人,叛教而出,此乃外道侵我玄门根基,坏我道统,致使劫数愈深,因果紊乱!依贫道之见,此榜名讳,非但需定,更需重定!当优先清算那叛教之徒及其幕后黑手!”

他此言一出,目光如电,直刺通天教主。其意不言自明:你截教门人众多,且多为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合该上榜!更何况,那叛教的文殊、慈航、普贤、惧留孙,虽原是我阐教门人,但如今既投西方,亦可视作外道,合该上榜!

通天教主岂能不知其意?当即冷笑一声:“元始师兄此言差矣!签押封神榜时早有定论,各凭气数,各安天命。门下弟子不肖,叛教而出,乃师兄教导无方、择徒不严之过,与我截教何干?与封神榜何干?莫非师兄欲以私废公,因一己之失,而妄改天数,殃及无辜?”

他袖袍一拂,语气转厉:“我截教门下虽众,却皆乃一心向道、苦修之士,岂能因他教之过,便平白填了榜位?若要议榜,也当先议那叛教者!以及…某些纵容门下、恃强凌弱,致使杀劫愈演愈烈者!” 这话更是直接将矛头反指元始天尊纵容广成子等弟子打压截教,才导致矛盾激化。

“通天!你!”元始天尊勃然变色,周身气息震荡,“若非你截教门人不分正邪,一味袒护,屡次下山阻挠封神,怎会致使劫运加深?那赵公明、三霄,仗着法宝厉害,险些尽灭我阐教二代弟子!此等行径,岂非自寻死路,合该上榜?!”

“哼!好一个‘不分正邪’!”通天教主怒极反笑,“我截教有教无类,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此乃大道至公!岂是你阐教所谓‘根正苗红’便可诋毁?你门下弟子便是道德金仙,我门下弟子便是左道旁门?元始师兄,尔何时变得如此狭隘偏私?!至于争斗,量劫之中,各凭手段,死伤难免!莫非只准你阐教杀人,不准我截教还手?天下岂有此理!”

“你…强词夺理!”元始天尊气得手指微颤。

眼看两位师弟剑拔弩张,几乎要在紫霄宫中动起手来,太上老子终于再次开口,声音虽轻,却瞬间压下了所有争执:“够了。”

他目光平淡地扫过元始与通天:“同门相争,成何体统。师尊令我等议榜,非是令我等在此争吵。”

老子看向元始:“师弟,叛教之事,虽堪痛心,然其因果复杂,涉及西方二圣,非封神榜所能尽括。彼等…自有其缘法去处。” 言下之意,文殊等人叛投西方,看似上了封神榜更解恨,但实则可能正中西方的下怀,西方二圣绝不会坐视他们上榜,强行为之,只会引发圣人间直接冲突,于玄门整体不利。

老子又看向通天:“师弟,截教万仙来朝,气运鼎盛,然盛极必衰,此乃天数。门下弟子良莠不齐,身染红尘杀劫者众,此乃事实。封神榜上,却需截教门人填补多数,此非偏私,乃劫运使然。”

通天教主面色一变,正要反驳,老子却抬手制止:“然,亦非全如元始师弟所言。阐教门下,亦有杀劫缠身者,十二金仙…如今已去其四,剩余者,未必全能安然渡劫。”

老子的话,让元始和通天都沉默了下来。他们明白,大师兄是在平衡,也是在陈述事实。封神榜必须填满,而玄门三教中,人教仅玄都一人,且为人教唯一传承,绝不可能上榜;阐教经过叛教事件,实力大损,剩余弟子元始必定竭力保全;那么,填榜的主力,自然落在了弟子众多、业力深重的截教身上。这是残酷却无法回避的现实。

“然,”老子话锋一转,“师尊亦言,可‘各献名讳’。换言之,并非所有名讳皆需由截教承担。吾等三教,可各自提出一部分弟子上榜,以共同应劫。如此,既可完纳劫数,亦可稍平纷争。”

这是老子提出的折中之策,三教共担劫运,但显然,截教仍需承担大部分。

元始天尊沉吟片刻,虽心有不甘,但知此为目前最佳方案,沉声道:“大师兄所言有理。我阐教…愿出十人。” 他报出的这个数字,相较于十二金仙(已叛四人)、云中子、南极仙翁等核心而言,已是极少数额,且大概率是那些记名弟子或道行较浅、因果较重者。

通天教主脸色铁青,冷笑一声:“十人?师兄倒是打得好算盘!我截教万仙,莫非合该为你阐教挡劫?若要议,便公平议之!阐教需出五十人!我截教…出二百人!剩余名额,再由散修、妖族填补!” 他这是故意夸大,以示不满。

“荒谬!”元始天尊断然拒绝,“我阐教弟子皆乃精心栽培之道德真仙,岂能与披毛戴角之辈同列榜上?绝无可能!”

眼看争吵又起,老子再次调解:“休再争执。具体数额,稍后再议。且先议定,哪些弟子必须上榜,哪些弟子可争一线生机。”

这才是最残酷的部分——亲手拟定门下弟子的命运。

三清沉默下来,各自神念交汇,推演天机,衡量因果,斟酌名单。紫霄宫中,唯有那封神榜散发着幽幽光芒,仿佛一张巨口,等待着吞噬一个个鲜活的名字。

然而,就在三清于紫霄宫中艰难议定封神名讳之际——

西方,极乐世界,八宝功德池旁。

准提道人与接引道人相对而坐,面前一片水镜中,正清晰地显现出紫霄宫中的景象!他们竟有手段,能窥视道祖道场中的圣人议事!

“呵呵,三清内讧,玄门分裂,正是我西方大兴之机。”准提道人面带微笑,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师兄,时机已至,该行那‘李代桃僵’之计了。”

接引道人面色悲苦,颔首道:“善。彼等议定名讳,劫运便有所归。然天道之下,总有变数。我西方教,当为此‘变数’。”

准提笑道:“正是如此。他玄门不要的‘弃子’,我西方尽可收之!他玄门欲送上榜的‘劣徒’,我西方或可度之!甚至…他玄门欲保全的‘英才’,我西方亦未必不能…争之!” 其言语之间,充满了趁火打劫的意味。

他屈指一弹,一道微弱却极其隐秘的梵光悄无声息地穿越无尽混沌,附着于紫霄宫外的屏障之上,并非强行突破,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将其窥探之能悄然融入宫中的天道法则波动之内,极难察觉。

“且让贫道,再为这封神之劫,添上一把火,加上一重变数。”准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通天道友性情刚烈,此番受了元始如此挤兑,心中必然怨气深重。若他知晓元始不仅欲保全阐教,更可能将部分截教精英亦列入榜上…呵呵。”

又一道蛊惑人心、放大怨念的无形梵力,如同细微的尘埃,穿透层层空间,飘向通天教主所在。此力并非控制,而是引导与放大其心中本就存在的不满与猜忌。

与此同时,准提对身旁的白莲童子吩咐道:“童儿,可持我符诏,去寻那峨眉山赵公明、三仙岛三霄,就言其兄妹杀劫临头,榜上有名,若不及早应对,千年道行恐成画饼。我西方极乐世界,乃清净福地,可避劫难…”

“再去金鳌岛,寻那多宝道人…”准提细细吩咐,竟是双管齐下,一边暗中影响紫霄宫议事,一边直接派人去蛊惑、拉拢截教核心弟子!其目的,就是要彻底搅乱浑水,让截教与阐教的矛盾彻底爆发,最好能引得通天教主怒而布下恶阵,与阐教全面开战!如此,西方教方可坐收渔利,大肆度化有缘人!

白莲童子领命而去。

准提与接引相视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对玄门内乱的期待与对西方大兴的自信。

紫霄宫中。

三清的议榜,已然进行到了最核心也是最艰难的部分。

经过老子的再三调和,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勉强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共识框架:阐教提供二十个名额(多为三代弟子及部分因果深重的二代记名弟子),截教提供二百八十个名额(涵盖外门弟子、记名弟子及部分道行难进、业力缠身的亲传弟子),人教不出名额,剩余六十五个名额由天地间散仙、妖族、巫族等应劫之人填补。

然而,就在具体拟定名讳时,冲突再起!

元始天尊坚持要求将截教中几个法力高深、但对阐教威胁巨大的亲传弟子列入榜中,其中甚至包括了赵公明与三霄娘娘!理由是彼等手持强力法宝(定海珠、混元金斗、金蛟剪),杀伐过重,劫气最深。

通天教主闻言,彻底暴怒!

“元始!你欺人太甚!公明与三霄乃我贴身随侍,道德已全,修为已至大罗!你竟欲送他们上榜?!你怎不将你那广成子、赤精子送上榜去?!”

元始天尊冷声道:“彼等仗宝行凶,逆天行事,合该上榜!我阐教弟子虽有不是,却远不及彼等杀劫深重!”

“好好好!”通天教主气得浑身发抖,心中那股被准提暗中放大的怨愤与猜忌瞬间爆发,“既然你阐教如此不容我截教,处处欲置我门下于死地!那这封神榜,不议也罢!尔等自去填那榜文!看我截教万仙,是否引颈就戮!”

轰!

通天教主猛地站起身,周身诛仙剑意冲霄而起,竟震得紫霄宫微微晃动!

“通天!你敢在师尊道场放肆!”元始天尊亦怒而起身,盘古幡虚影自身后浮现。

太上老子面色一沉,喝道:“紫霄宫中,岂容尔等胡闹!” 太极图金光一闪,定住地水火风,将两位师弟的气势强行压下。

但通天教主心中的怒火已被彻底点燃,他死死盯着元始天尊,又看了一眼那霞光万道的封神榜,寒声道:“大师兄,非是师弟胡闹。实是有人欺人太甚,欲断我截教道统!此榜,今日注定难成!既然天数如此,贫道便告辞了!封神之事,各凭手段吧!”

言罢,竟不顾老子阻拦,拂袖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已消失在紫霄宫中!径直回了金鳌岛!

元始天尊脸色铁青,看向老子:“大师兄!你看他…”

老子默然良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劫数…劫数啊…通天师弟性情刚烈,此番离去,恐生大变。元始师弟,你…唉…”

他知道,通天这一怒而去,接下来绝非简单的议定名讳了。截教只怕要倾巢而出,布下惊天恶阵,与阐教乃至整个天道大势,做那殊死一搏!

封神杀劫,至此,将彻底失控,步入最惨烈的阶段!

而那封神榜上,大部分名讳,依旧空悬,等待着血与火的最终填充。

元始天尊望着通天离去的方向,眼神冰冷至极,心中已然下了某种决心:“既然你不顾大局,休怪为兄…行那雷霆手段了!”

他转向老子,拱手道:“大师兄,通天师弟执迷不悟,逆天而行。为保封神大业,为护玄门气运,说不得…需请大师兄出手,共破恶阵了。”

老子闭目片刻,缓缓道:“劫运如此,奈何。若通天师弟果真布下恶阵,阻逆封神…贫道…不会坐视。”

紫霄宫议榜,不欢而散,且埋下了更深的祸根。

而西方二圣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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