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狩猎场在城郊,占地广阔。拓跋宏一身戎装,骑在高大战马上,周围是数十名亲卫。婉宁也换上骑装,骑一匹温顺母马。
“会射箭吗?”拓跋宏问。
“略懂。”婉宁前世在代国被迫学了一些,虽不精,但足以自保。
拓跋宏扔给她一把轻弓:“跟着。”
狩猎开始。代国人善骑射,拓跋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多时便猎获两只鹿和数只野兔。婉宁始终跟在不远处,偶尔挽弓,射中一只山鸡。
午间休息时,拓跋宏坐在火堆旁烤肉,突然开口:“你父亲送你来时,说了什么?”
婉宁拨弄着手中的弓弦:“父皇说,望婉宁安分守己,莫辱燕国颜面。”
“虚伪。”拓跋宏嗤笑,“他若真在乎颜面,就不会把亲生女儿送来为质。”
婉宁没接话。
“你想回去吗?”拓跋宏又问。
“想。”婉宁坦然道,“但知道回不去。”
“你倒清醒。”
肉烤好了,拓跋宏切下一块递给婉宁。她接过,小口吃着,姿态优雅,与周围大口吃肉喝酒的侍卫形成鲜明对比。
“孤听说,燕国女子都娇弱,”拓跋宏盯着她,“你不一样。”
“环境使然。”
“是吗?”拓跋宏靠近一些,“孤总觉得,你藏着什么。”
婉宁抬眼,与他对视:“每个人不都藏着些什么吗,大王?”
火光照耀下,她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又似有暗流涌动。合欢宗心法悄然运转,这一次,她释放的是“坦诚的吸引力”——让拓跋宏觉得,她的秘密值得探寻,而探寻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愉悦。
拓跋宏喉结微动。
他移开目光,站起身:“继续狩猎。”
下午的狩猎中,发生了一个意外。
一只受惊的野猪突然冲向婉宁的马匹。马匹受惊,将婉宁摔下马背。野猪獠牙森白,直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拓跋宏一箭射穿野猪头颅,同时策马冲来,伸手将地上的婉宁捞上自己的马背。
动作一气呵成。
婉宁坐在他身前,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和剧烈心跳。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
“受伤了吗?”拓跋宏问,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没有。”婉宁的声音平静,但手指微微颤抖——这次不是装的。前世被野猪冲撞的记忆瞬间回笼,那时无人救她,她被獠牙划伤大腿,留下终身疤痕。
拓跋宏察觉到她的颤抖,手臂收紧了些。
“回宫。”
回程路上,他一直没放下她,就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策马缓行。侍卫们远远跟着,无人敢上前。
当晚,拓跋宏来了侧殿。
他没有强迫什么,只是坐在桌边,让婉宁陪他喝酒。
“今日为何不怕?”他问,“寻常女子早该尖叫了。”
“怕也无用。”婉宁给他斟酒,“而且大王会救婉宁。”
“这么确定?”
“确定。”
拓跋宏看着她,突然笑了:“有意思。”
那晚他喝了不少酒,最后靠在榻上睡着了。婉宁给他盖上毯子,自己坐在窗边,看了一夜月亮。
第二天拓跋宏醒来时,看见婉宁趴在桌上睡着,晨光勾勒出她安静的侧脸。他看了许久,才悄声离开。
从那天起,拓跋宏来侧殿的次数多了。
有时只是坐坐,有时让她跳舞,有时单纯喝酒聊天。婉宁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拒绝他的亲近,也不主动迎合。她用合欢宗心法一点点蚕食他的心防,让他觉得与她相处是放松的、愉悦的。
同时,她开始了解代国的权力结构。
拓跋宏有三个成年儿子:长子拓跋烈镇守北疆,次子拓跋炎在朝中领兵部职,三子拓跋宇最受宠爱却无心政事。朝中主要势力分三派:以丞相为首的文官派,以大将军为首的武将派,以及以王后家族为首的外戚派。
王后早逝,拓跋宏未再立后,后宫由几位妃嫔共同打理,其中以李妃最得势,她是拓跋宇的生母。
婉宁的出现,打破了后宫平衡。
李妃最先发难。一日,婉宁在御花园散步,被她“偶遇”。
“燕国公主果然好颜色,”李妃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眼神却锐利,“难怪大王如此宠爱。”
“娘娘过誉。”婉宁行礼。
“不过,”李妃走近,声音压低,“公主可知,代国后宫最忌专宠?大王一时新鲜,但新鲜劲儿过了,公主又当如何?”
婉宁垂眸:“婉宁明白。”
“明白就好。”李妃笑了笑,“本宫也是为你好。毕竟,质子终究是质子,别把自己当真正的主子。”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周围的宫女都低下头。
婉宁抬眼,平静地看着李妃:“娘娘教训的是。婉宁谨记。”
她语气温顺,眼神却毫无波澜。李妃对上那双眼睛,竟莫名有些心悸,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当晚,拓跋宏来时,婉宁什么都没说。
但他还是知道了。
“李妃为难你了?”他问。
“没有。”婉宁正在给他斟茶,“只是说了几句话。”
拓跋宏接过茶杯,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孤?”
“小事而已。”
“小事?”拓跋宏放下茶杯,“她是妃,你是质子,她为难你是正常。但你若告诉孤,孤会为你做主。”
婉宁抬眸看他:“然后呢?大王惩治李妃,后宫嫔妃更视婉宁为眼中钉。婉宁无依无靠,今日大王能护着,明日呢?后日呢?”
拓跋宏怔住。
他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深。
“你倒是通透。”他语气复杂。
“不通透,活不到今天。”婉宁淡淡一笑。
那笑容很浅,却让拓跋宏心中一动。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这一次,婉宁没有躲。
“有孤在,无人敢动你。”他说。
“大王能护婉宁多久?”婉宁问,声音很轻,“一年?两年?还是等燕国送来下一个公主时?”
拓跋宏的手收紧:“你不会被替换。”
“口头承诺,最是无用。”
这话说得大胆,拓跋宏却没有生气。相反,他看着婉宁,忽然觉得,后宫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想要的无非是他的宠爱和赏赐。而眼前这个女人,要的是保障,是生存。
这反而让他更想给她保障。
“你想要什么?”他问。
“一个承诺。”婉宁直视他的眼睛,“若有一天,大王厌了婉宁,请放婉宁回燕国。哪怕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至少死在故土。”
她说得坦然,眼神却透着一丝脆弱。这脆弱不是装的——前世她真的死在异国他乡,手握一支菊花簪子,孤零零倒在冰冷的地上。
拓跋宏沉默了。
良久,他松开她的手:“好,孤答应你。”
那晚,他第一次留宿侧殿。
婉宁没有拒绝。
合欢宗心法运转,这不是被迫的承受,而是有意识的引导。
她要的不仅是拓跋宏的身体,更是他的精气——合欢宗双修大法可采补对方元气滋养己身,同时能在对方体内种下“情种”,让对方的情绪更容易受自己影响。
过程很平静,拓跋宏意外地温柔。结束后,他搂着她,问:“疼吗?”
“不疼。”
婉宁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轻轻画圈,这是合欢宗的一种手法,能加深“情种”的效力。
“你与孤想象的不同。”拓跋宏说。
“大王想象中,婉宁是怎样的?”
“要么哭哭啼啼,要么曲意逢迎。”
婉宁轻笑:“哭哭啼啼惹人厌烦,曲意逢迎终会露馅。不如做自己。”
“做自己?”拓跋宏低头看她,“哪个自己?燕国公主?还是质子婉宁?”
“都是。”婉宁抬眼,“也都是虚名。剥去这些,不过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女人。”
这话触动了拓跋宏。他征战半生,见惯生死,后宫女人要么怕他要么求他,很少有人这样平静地与他谈论“活下去”这样基本的事情。
他搂紧了她。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