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秦淮河畔,一处临水的精致绣楼“三湘绣庄”今日格外热闹。门前停满了马车轿子,衣着光鲜的宾客络绎不绝。二楼雅间里,几个女子正围坐说笑。
“三姐姐,你这绣庄生意越发红火了。”一个穿着鹅黄褙子的少妇笑道,她面容温婉,正是尤二姐。如今她是金陵三家绸缎铺的总掌柜,干练中仍带着几分从前的温柔。
尤三姐一身绛红衣裙,已为人母的她眉宇间少了些泼辣,多了些温润,怀里抱着个两岁大的女娃娃:“还不是托凤姐姐的福。当年若不是她给本钱,又写信让探春妹妹照应,我这绣庄哪能开得起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奶奶,林姑娘和薛姑娘到了。”
门帘一掀,两个女子并肩进来。左边那个穿着月白裙衫,身姿纤弱却精神奕奕,正是黛玉。右边那个穿着淡紫衣裙,端庄稳重,是宝钗。
“林妹妹,宝姐姐!”尤三姐惊喜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黛玉笑道:“凤姐姐前日来信,说今日是你绣庄开张五周年的日子,让我们定要来捧场。”她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锦盒,“这是凤姐姐托我带来的贺礼。”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赤金嵌宝的龙凤镯,并一封信。
尤三姐展开信,王熙凤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三妹妹如晤:闻绣庄五载庆典,姐心甚慰。遥想当年你执意南下,今已为人母、立业成家,姐欣慰不已。这对镯子,一龙一凤,愿柳家香火绵延,绣庄生意兴隆。另,江南春色正好,姐已与琏二爷商议,下月南下游玩,届时再聚。凤字。”
“凤姐姐要来了?”尤三姐眼中泛泪。
“是呢。”宝钗微笑,“不只凤姐姐,琏二爷、巧姐、安哥儿都来。巧姐和安哥儿都长大了马上要议亲了,凤姐姐说要带姐弟两见见世面。
黛玉在窗边坐下,望着秦淮河的粼粼波光,轻声道:“这些年...多亏了凤姐姐。”
是啊,多亏了凤姐姐。
若不是王熙凤重生后那一系列改变,她们这些人,怕还陷在各自的悲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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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杏林春暖
黛玉记得,那是红楼十三年的秋天,她咳疾又犯,躺在床上以为自己又要像往年一样,咳过整个秋冬。
王熙凤带着王太医来了,不是从前那些走个过场的太医,而是真正擅长治咳疾的名医。王太医开了新方子,又教了一套养生导引术。
“林妹妹,”王熙凤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身子是自己的,要好生将养。若缺什么药,只管跟我说。”
从那以后,王熙凤每月都让人送燕窝、川贝来,还特地请了个懂药膳的婆子照顾她饮食。更难得的是,她常来潇湘馆坐坐,不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只聊些诗词书画,或是外头的趣闻。
渐渐地,黛玉的身子竟真的好起来了。虽然还是比旁人弱些,但不再动不动就咳血,寒冬腊月也能到园子里赏梅了。
变化最大的还是宝玉。
那日王熙凤当着宝玉的面说:“宝兄弟,林妹妹身子弱,你要多上心。”这本是一句寻常话,可宝玉听了,竟真的上了心。他不再整日厮混在女儿堆里,反而常去太医那里请教养生之道,还亲自盯着黛玉按时服药。
红楼十七年,贾母做主,为宝玉和黛玉定了亲。婚礼办得简朴却温馨,王熙凤送了一副亲手绣的“蝶恋花”帐幔做贺礼。
婚后,宝玉在国子监读了几年书,虽未考取功名,却因书画精湛,被聘为翰林院画待诏。黛玉的身子一直由王太医调养,还为宝玉生了一儿一女。如今他们在城西置了一处小院,种了满园翠竹,过起了琴瑟和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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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兰心蕙质
宝钗的姻缘,是王熙凤牵的线。
那年忠顺王府倒台后,王熙凤常往北静王府走动。北静王妃有个侄子,姓陈名瑜,二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人品端方,才华横溢,只是因守母丧耽搁了婚事。
王熙凤见过陈瑜几次,觉得他与宝钗甚是相配,便向北静王妃提了。王妃素喜宝钗端庄稳重,欣然应允做媒。
薛姨妈起初还有些犹豫——陈家门第虽高,但毕竟是文官清流,不如勋贵之家富贵。王熙凤劝她:“姨妈,宝妹妹那样的品貌才情,难道只配做个深宅大院的夫人?陈家是书香门第,陈公子前途无量,宝妹妹嫁过去,是当家主母,夫妻相敬如宾,岂不比嫁入豪门看人脸色强?”
薛姨妈被说动了。相看之后,陈瑜对宝钗十分满意,宝钗虽未明说,但眼中也流露出欣赏之意。
红楼十八年,薛宝钗风风光光嫁入陈家。陈瑜敬重妻子,家中事务多与宝钗商议。宝钗持家有道,将陈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陈瑜后来外放为官,宝钗随任,协助丈夫处理政务,被当地百姓称为“贤内助”。
如今陈瑜已升任知府,宝钗为他生了两子一女。薛蟠在经历了忠顺王府一事后,收敛了许多,虽还是不成器,但至少不再惹是生非。薛家生意有老掌柜打理,宝钗偶尔回去看看,倒也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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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展翅高飞
探春是最让王熙凤欣慰的一个。
当年那个毅然南下的小姑娘,如今已是江南商界有名的“三姑娘”。她在金陵经营的布庄、绣坊,生意遍布江南。不止如此,她还资助了数家女子学堂,让贫苦人家的女孩也能读书识字。
“凤姐姐当年说得对,”探春在信里写道,“女子不该被困在深宅大院。走出去,天地广阔。”
探春一直没有嫁人。有人说她眼界太高,有人说她专心事业。只有王熙凤知道,探春不是不想嫁,只是不愿将就。她在等一个真正懂她、尊重她的人。
这个人,在王熙凤南下的船上,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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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憨态可掬
史湘云的命运,也因王熙凤而改变。
湘云自幼父母双亡,依附叔婶过活。叔婶待她虽不苛责,却也说不上多好。到了议亲年纪,叔婶想将她许给一个年过半百的武将做续弦,只为攀附权势。
这事被王熙凤知道了。她找到史家,直截了当地说:“湘云那孩子,天真烂漫,嫁个老头子岂不糟蹋了?我认识一位年轻举人,姓周,父母双亡,但人品端方,学问也好。若你们愿意,我做这个媒。”
史家叔婶本就不想多养湘云,见有人做媒,对方又是举人,便答应了。
周举人比湘云大五岁,温文儒雅。初见湘云,就被她的率真烂漫打动。湘云见周举人待她真诚,也心生好感。
婚后,周举人继续苦读,湘云操持家务,虽清贫却恩爱。红楼十九年,周举人考中进士,外放为县令,湘云随任。她性子爽朗,常与当地妇人往来,帮丈夫了解民情,很得百姓爱戴。
如今周举人已升任知州,湘云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每次回京,她总要到王熙凤那里坐坐,笑说:“要不是凤姐姐,我如今怕是在哪个老头子后院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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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苦尽甘来
迎春的婚事,是王熙凤最费心的一桩。
孙绍祖那人,王熙凤前世就知道不是良配。这一世,她早早就开始留意合适的人选。最后选定了李祭酒的儿子,李文翰。
李文翰比迎春大三岁,在国子监读书,为人老实敦厚。王熙凤托人去说媒,李家听说迎春是荣国府小姐,又知书达理,便应下了。
迎春嫁到李家后,公婆慈和,丈夫体贴。李文翰后来中了举人,虽未继续考进士,但在国子监任了学正,日子安稳平和。迎春为他生了两女一子,相夫教子,终于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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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佛缘自在
惜春还是出家了,但和前世不同。
她不是被逼无奈,也不是看破红尘,而是真心向往佛门清净。王熙凤知道劝不住,便为她寻了一处清静庵堂——不在深山野岭,而在西山脚下,环境幽雅,香火不盛,正合惜春心意。
王熙凤常派人送去日用所需,偶尔也亲自去看她。惜春在庵中作画念经,自得其乐。她的画越发精进,常有文人雅士慕名来求。
“这样也好,”王熙凤对平儿说,“四妹妹性子孤洁,佛门清净地,反而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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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母凭子贵
元春在宫中,因诞下皇子,晋为贵妃,地位稳固。有皇后照应,再无人敢轻易害她。
皇子取名永瑜,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喜爱。元春母凭子贵,在宫中过得还算顺遂。她常派人送东西出来,给贾府,也给王熙凤。
王熙凤每次进宫,元春总拉着她的手说:“凤丫头,多亏了你。”
若不是王熙凤当年当机立断,若不是她周旋打点,元春怕是早就...
“姐姐别说这些,”王熙凤总是笑,“咱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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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善有善报
刘姥姥一家,是王熙凤刻意扶持的。
王狗儿在云锦阁做了几年掌柜,勤劳本分。王熙凤资助他在家乡置了田产,又帮板儿在城里开了间杂货铺。板儿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越过越好。
刘姥姥常来贾府走动,每次都不空手——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腌的咸蛋,虽不值钱,却是心意。王熙凤总留她吃饭,让巧姐、安哥儿叫她“姥姥”。
后来王熙凤搬出荣国府,刘姥姥还是常来。有次她拉着王熙凤的手,老泪纵横:“二奶奶,您是大善人。要不是您,我们一家早就...”
“姥姥快别这么说,”王熙凤扶她坐下,“当年要不是您,巧姐她...”
她没说完,但刘姥姥懂了。
前世今生,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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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绣楼欢聚
“所以说啊,”尤三姐给众人斟茶,“咱们这些人,能有今天,都得感谢凤姐姐。”
黛玉点头:“凤姐姐像是变了个人。从前她...罢了,不说从前。”
宝钗微笑:“人都会变的。凤姐姐是越变越好。”
正说着,楼下传来孩子的嬉笑声。尤二姐起身到窗边一看,笑道:“是柳大哥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柳湘莲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进来。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掩不住一身侠气。见到满屋女眷,他有些不好意思,将孩子交给尤三姐,拱手道:“诸位安好,柳某先告退。”
“柳大哥留步,”黛玉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
柳湘莲这才坐下,说起江湖见闻。正说着,丫鬟又报:“奶奶,甄姑娘来了。”
门帘再掀,一个穿着淡绿衣裙的少妇进来,正是甄英莲。她已完全褪去了从前的怯懦,举止从容大方。
“英莲见过各位姐姐。”她盈盈一礼,在尤三姐身边坐下,“三姐姐,凤姐姐的信你收到了吗?她说下月就来。”
“收到了。”尤三姐笑道,“就盼着她来呢。”
英莲如今是“三湘绣庄”的绣艺教习,专门教授贫苦女子刺绣手艺。她嫁给了江南一位书香子弟,夫妻恩爱,去年刚生了个儿子。
“说来也巧,”英莲道,“我昨日收到探春姐姐的信,她也说下月要来金陵,和凤姐姐聚聚。”
众人都笑了。这下可好,全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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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秦淮夜话
王熙凤到金陵那日,秦淮河上下了细雨。
尤三姐在绣楼设宴,请了所有相熟的人。探春从苏州赶来,湘云随丈夫赴任路过金陵,也来了。就连惜春,都从庵堂出来,参加这场难得的聚会。
宴席摆在临水的露台上,夜风拂面,灯影摇曳。
王熙凤看着满座熟悉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人,前世或死或伤,或悲或苦。这一世,都在她的影响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凤姐姐,”探春举杯,“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你当年鼓励我南下,我不会有今天。”
“我也敬凤姐姐。”湘云笑嘻嘻地站起来,“要不是你,我就嫁给老头子啦!”
众人哄笑。
王熙凤举杯,眼中含泪:“该我敬大家。谢谢你们...还愿意与我相交。”
她没说的是,谢谢你们,给了我赎罪的机会。
宴罢,众人散去。王熙凤站在露台上,看着秦淮河的点点灯火。
贾琏走过来,揽住她的肩:“想什么呢?”
“想从前,”王熙凤轻声道,“想现在,也想将来。”
“将来有什么好想的?”贾琏笑道,“巧姐明年及笄,该议亲了。安哥儿读书用功,先生说他有出息。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将来啊,都是好日子。”
是啊,都是好日子。
王熙凤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她赎清了罪,保护了想保护的人,改变了能改变的命运。
够了。
月光洒在秦淮河上,波光粼粼,像碎了一河的银子。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吴侬软语,唱的是:
“金陵春色好,莫负好时光...”
是啊,莫负好时光。
她这一生,总算没有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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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红楼三十八年,王熙凤七十八岁,无疾而终。
临终前,她握着巧姐和安哥儿的手,含笑而逝。
巧姐早已嫁入书香门第,生儿育女,夫妻和睦。安哥儿考中进士,为官清廉,如今已是四品大员。
贾琏在王熙凤去世后第三年也走了,走得很安详。
他们的墓碑上刻着:
“先妣王夫人熙凤之墓”
“先考贾公讳琏之墓”
没有诰命封号,没有华丽辞藻。
简单,干净。
就像他们最后几十年过的日子。
清明时节,总有人来扫墓。
黛玉带着儿孙来过,宝钗带着儿孙来过,探春从江南回来过,湘云随丈夫回京时来过,迎春、惜春...都来过。
就连远在江南的尤三姐、甄英莲,也曾特地来京祭拜。
刘姥姥的孙子板儿,如今已是富商,每年清明都来,恭恭敬敬地磕头。
“二奶奶,您是大善人。”他总是这么说。
春去秋来,墓前草木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