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虞花觉得自己像一株被春雨彻底浸润过的枯木,正重新抽出嫩绿的新芽。
七叶定魂草的药力,比李默口中描述的还要霸道神奇。
那两片小小的叶子作为君药,化入汤剂之中,仿佛在她体内点燃了一座生机勃勃的烘炉。
曾经冰冷沉寂的四肢百骸,如今时时刻刻都流淌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流,让她从骨子里感到舒坦。
胃口变得出奇的好。
以前闻到油腥就想吐,现在一顿能吃下满满一碗米饭,外加半碗肉。
宋妙梦变着法地给她做好吃的,炖鸡、烧鱼、熬骨头汤,她来者不拒。
她记得李默临走前那句粗俗却让她心跳不已的话——“我更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好生养的。”
每当饭桌上,母亲劝她“够了够了,别撑着”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句话,然后默默地再多夹几筷子肉,多扒几口饭。
她要为他养出一身好肉。
这不仅仅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
是那个男人将她从死亡的深渊中拖拽而出,她这条命,这具身体,理所当然地,应该长成他最喜欢的模样。
身体的变化是惊人的。
短短十数日,她原本蜡黄干瘪的皮肤,变得莹润饱满,透着健康的粉色。
身形依旧纤细,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病态的骨感,而是逐渐勾勒出少女应有的曼妙曲线。
最奇特的是,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天然幽香。
这香味不同于任何花香或熏香,清幽淡雅,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起初只有贴身照顾她的宋妙梦察觉到,后来,连打扫房间的佣人都忍不住感叹,大小姐的房间里,好像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姚和韵和宋妙梦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女儿能从鬼门关前被拉回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名叫李默的少年,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也早已超出了“神医”的范畴。
“老姚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咱们家虞花和那位李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夜里,宋妙梦靠在丈夫身边,语气里满是感慨。
“何止是天造地设,简直就是我们姚家捡到宝了。”姚和韵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味道。
这几天他这个清河县的父母官,可没闲着。
他动用了一点私人关系,让人去小河村,将李默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
调查结果就放在他床头的桌子上,那几页薄薄的纸,分量却重得惊人。
斗黑熊如屠狗,斩虎王似宰鸡,一人一刀,杀退狼群,护佑全村。
这等彪悍的战绩,简直像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英雄桥段。
更让他心惊的,是李默的成长速度。
从被狠心大伯一家净身出户,带着四个弟妹,穷得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到如今盖起五间青砖大瓦房,在村里说一不二,结交张卫国那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满打满算,不超过半年。
这是何等恐怖的头脑和手腕?
姚和韵看到最后,直接将报告拍在了桌子上,嘴里只蹦出四个字,“人中龙凤!”
这小子,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将化龙而去。
姚和韵掐灭了烟,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等女儿身子再好些,就找个机会,多撮合撮合这俩孩子。
然而,世事总难尽如人意。
第二天下午,一个姚和韵夫妇最不愿意见到的“恶客”,登门了。
宁光县县长之子,高鹏。
高家和姚家算是世交,高鹏这小子从小就爱跟在姚虞花屁股后面转。
读书的时候,更是发了疯似的追求,情书送了一摞又一摞,都被姚虞花当众扔进了垃圾桶。
饶是如此,他依旧不死心。
姚虞花病重之后,他起初还装模作样地提着果篮来探望过两次,嘘寒问暖,表现得情深义重。
可当姚虞花的病情越来越沉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时候,他就再也没了踪影。
后来姚和韵才听说,这小子觉得姚虞花没救了,便彻底放飞了自我。
仗着家里的权势,在宁光县玩得不亦乐乎,名声早就臭了。
对于这种人,姚和韵夫妇打心眼儿里厌恶。
可宁光县的体量和级别,本就比清河县高上半头,高鹏的父亲,在官场上算是他的前辈。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层窗户纸,他们也不好主动捅破。
“姚叔叔,宋阿姨,我听说虞花妹妹的病好了,特地从宁光赶过来看看她!”高鹏人未到,声音先到。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脸上挂着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走进了姚家客厅。
“是小高啊,有心了。”姚和韵脸上挤出一丝客套的笑容,并没有起身。
宋妙梦更是连笑都懒得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坐吧。”
高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将礼物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坐下,眼神四处打量,“虞花妹妹呢?”
“她在楼上休息。”宋妙梦的语气冷淡得像是冬日的冰。
“哦哦,那不打扰她。”高鹏干笑着,没话找话,“这次虞花妹妹大病初愈,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之前我听闻她病重,担心得好几晚都睡不着觉,可惜我爸那边工作忙,我走不开,不然我早就过来照顾她了。”
这话说得虚伪至极,姚和韵夫妇险些没忍住当场翻脸。
正当气氛尴尬到极点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姚虞花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扶着栏杆,慢慢走了下来。
她听到了高鹏的声音,那张刚刚有了血色的俏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虞花妹妹!”高鹏一看到她,眼睛都直了,仿佛饿狼看到了羔羊,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你终于下来了!你看你,瘦了好多,我真是心疼死了!”
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扶姚虞花。
“别碰我!”姚虞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的厌恶和鄙夷毫不掩饰。
高鹏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姚虞花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高大少爷,你还真是消息灵通。
我病得快死的时候,不见你人影。
我这刚好一点,你就迫不及待地冒出来了,怎么是来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没死,省得你白白浪费了感情?”
这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高鹏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怒地看着姚虞花。
他没想到,以前那个虽然也清高、但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礼貌的姚虞花,如今竟变得如此刻薄、如此不留情面。
“虞花,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啊!”
“真心?”姚虞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真心,是留在宁光县的舞厅里,还是那些被你搞大了肚子的女服务员身上?”
“你!你胡说八道!”高鹏彻底破防了,指着姚虞花,气得浑身发抖。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姚虞花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好!好!姚虞花,你给我等着!”高鹏被气昏了头,撂下一句狠话,抓起自己的东西,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姚家大门。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姚虞花只觉得一阵快意。她的人生,已经因为那个男人而重获新生,绝不会再让这些令人作呕的苍蝇来玷污。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只被她一巴掌拍飞的苍蝇,心里已经埋下了怨毒的种子。
当他得知,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之所以对他如此冷漠,是因为心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男人时,那股怨毒,便会立刻发酵成足以毁掉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