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颤抖的肩膀，眼底满是心疼。
他知道那些他未能说出口的心意，那些他被迫做出的选择，都成了她心底最深的痛。
这一世，他拼尽全力想要弥补，却还是让她因为过往的记忆而难过。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着小时候受了委屈的她。
“对不起，时宜，上一世，是我不好。是我让你等了那么久，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却没能护你周全。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等，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打破誓言，不是一时冲动，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你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孤寂。”
他轻轻推开她，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我曾以为，守护西州百姓，守护北陈江山，就是我此生唯一的使命。我在中州立誓，不娶妻妾，不留子嗣，是想让陛下放心，让百姓放心，也是想让自己没有牵挂，能专心守护一方安宁。可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使命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你刚到王府时，那么小，抱着我的腿，怯生生地喊我‘师父’；你第一次在书院背书，背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偷偷红了眼眶；你在西州染了风寒，烧得迷糊，还拉着我的手说‘师父不要走’……这些画面，我都记得。你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我原本灰暗的人生，让我知道，什么是欢喜，什么是牵挂，什么是想要用尽一生去守护的人。”
时宜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
那是常年握剑、握笔留下的痕迹，上一世，也是这双手，为她挡过风雨，为她写过家书，最后却被铁链锁住，承受了剔骨之刑的痛苦。
“周生辰。”
时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周生辰点点头，拉着她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
“好，我听着。”
时宜抬头望向天边的夕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上一世城楼下那片染血的天空。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信人真的有上辈子。我总做一个梦，梦里的我，也是叫时宜，你也是周生辰，是那个手握重兵、驻守西州的南辰王。我们的故事，开始得和现在一样，我在王府长大，你是我的师父，你教我读书，护我周全。府里的人都知道，南辰王最疼的，就是他的小徒弟十一。”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可是后来，中州的一纸诏书，打破了所有的平静。太子刘子行，他想娶我。他知道你手握重兵，又疼我，便忌惮你，怕你会阻碍他的婚事，怕你会威胁他的地位。于是，他设计陷害你，给你扣上了谋逆的罪名。”
“谋逆？”
周生辰的眉头猛地皱起，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他虽未经历过这些，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凶险。
时宜点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是啊，谋逆。多么可笑的罪名。你为北陈征战多年，守护了多少百姓，抵御了多少外敌，可最后，却被自己守护的王朝，扣上了这样的罪名。他把你召回中州，将你囚禁在宫中，不给你辩解的机会，就对你行了剔骨之刑。”
“剔骨之刑……”
周生辰的声音微微发紧，他知道这刑罚的残酷，那是要活生生将人的骨头剔出，过程痛苦至极。
他无法想象，上一世的自己，是如何承受这样的痛苦的。
“嗯。”
时宜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说，你受刑时，一声未吭，整整三个时辰。他们说，你到最后，都还在想着西州的百姓，想着北陈的江山。你在受刑前，给我留下了一封血书，用你自己的血写的。血书上只有一句话——‘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说到这里，时宜再也忍不住，趴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那封血书，她到死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刻在她的心上。
“你知道吗周生辰，我收到血书的那一刻，心都碎了。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失去你了。我甚至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时候，我被刘子行困在宫里，他怕我闹事，派人看着我，连你去世的消息，都是阿娘偷偷进宫告诉我的。”
周生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和痛苦，那是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时宜，对不起……”
“你去世的第三天，就是我的大婚之日。”
时宜在他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
“刘子行逼着我嫁给她，可我怎么可能嫁给害死你的人？仇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杀他，我甚至连为你报仇的能力都没有。我知道，我绝无与其成婚的可能。那天，我穿着红色的嫁衣，走上了你守护了一辈子的城墙。城楼下的百姓都在看着我，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南辰王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他们的小南辰王妃，即将随她的王而去。”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生辰，眼底满是绝望后的庆幸。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西州方向，心里想着，周生辰，我等你，等你来娶我。这辈子不能在一起，那我们就下辈子再见。我要你下辈子，一定要来娶我。然后，我就跳了下去。我以为，那就是我的结局。可我没想到，我的愿望真的灵验了。这辈子，你真的来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