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周生辰手中的账册泛着淡淡的黄。
他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从边关战马的草料钱,到军营将士的冬衣布匹,再到这些年朝廷赏赐的金银玉器、良田宅邸的出入记录,每一笔都记得清晰分明。
“殿下,这是您这些年的私产明细,除去历年贴补军营和救济边境灾民的部分,余下的都在这里了。”
秦严站在一旁,捧着一个厚重的木盒,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您素来简朴,这些银子几乎没动过,如今……”
周生辰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账册最后一页的总计数目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都取出来吧。”
“殿下?”
秦严愣了愣,有些不解。
“这些是您大半辈子的积蓄,就算是为漼姑娘准备聘礼,也无需……”
“我要风风光光地给时宜下聘。”
周生辰放下账册,眼神坚定。
“她是漼家的掌上明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虽只是订婚,可聘礼不能轻慢,不能让她觉得委屈,更不能让旁人觉得,我周生辰娶亲,是敷衍了事。”
秦严心中一震,随即了然。
他跟随周生辰多年,从未见这位素来将家国放在首位的王爷,对一件私事如此上心。
他躬身应道。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三日后,南辰王府的库房大门被打开,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堆放在内的一箱箱财物。
秦严带着十几名心腹侍卫,正逐一清点。
一箱箱马蹄金整齐码放,在光线下泛着沉甸甸的光泽。
一匣匣珍珠玛瑙、翡翠玉石,每一件都质地精良,是这些年周生辰平定叛乱、抵御外敌时,朝廷赏赐的珍品。
还有几箱白银,虽不如金银玉器惹眼,却也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这些玉器,是陛下前年赏的和田玉籽料,您让工匠打磨成了摆件,一直放在库房里没动过。”
秦严指着一个雕着松鹤延年的玉屏,
“还有这匹云锦,是江南织造局专供皇室的,您说军营用不上,也一直存着。”
周生辰站在库房中央,目光扫过这些财物,没有半分不舍。
他想起第一次在漼府见到时宜的模样,小姑娘躲在漼广身后,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想起她在王府求学时,为了背会兵法,熬夜到烛火燃尽,趴在桌上睡着时,嘴角还沾着墨渍。
想起她画的那幅小像,海棠树下的少女眉眼弯弯,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揉进了眼里。
这些年,他守着边关,守着北陈的万里河山,守着“不娶妻妾,不留子嗣”的誓言,以为这辈子大抵就是与战马刀剑为伴,直到时宜的出现,才让他荒芜的心底,长出了一片柔软的花。
如今既能与她定下婚约,这点积蓄,比起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又算得了什么?
“把这些玉器都重新打磨,做成首饰。”
周生辰指着那几匣玉石。
“按照时宜的喜好来,她喜欢海棠,就多雕些海棠纹样。还有那匹云锦,送去最好的绣坊,让绣娘绣上并蒂莲,做成嫁衣的料子,先存着,等以后成婚时用。”
“是。”
秦严一一记下,又指着角落里的几个木箱问道。
“殿下,那几箱是您在边境时,从柔然贵族手中缴获的皮毛和药材,还有些是当地百姓为了感谢您,送来的人参、鹿茸,这些也要算在聘礼里吗?”
“算。”
周生辰点头。
“皮毛送去制衣坊,做成过冬的披风,时宜身子弱,冬天容易畏寒;药材挑出最好的,让医官配成滋补的药方,装在锦盒里一并送去。百姓的心意,我转赠给时宜,也是让她知道,我守的边关,不仅是家国,也是能护她安稳的地方。”
秦严应下,转身去安排工匠和绣坊的事。
周生辰则走到库房最深处,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墨玉,玉上刻着“辰”二字,是他少年时,母亲亲手为他戴上的。
他摩挲着玉上的纹路,轻声道。
“母亲,您看,我找到想守护的人了。这次的聘礼,您应该会满意吧?”
接下来的几日,南辰王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工匠们连夜赶工,将玉石打磨成一支支海棠簪、一对对翡翠镯。
绣坊的绣娘们拈针引线,在云锦之上绣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侍卫们则将金银分装成箱,每一箱都用朱漆描金的木板封好,外面系上大红绸缎,显得格外喜庆。
秦严看着堆成小山的聘礼,忍不住对周生辰说道。
“殿下,这些聘礼,怕是比皇子娶亲还要丰厚了。京城的人要是知道,定会轰动。”
周生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轰动便轰动。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时宜在我心中的分量。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出发送聘礼的前一日,周生辰特意去了京城最大的书坊,挑了几册时宜一直想看却没找到的孤本,又让人去城外的海棠园,折了满满一篮刚开的海棠花,放在一个精致的竹篮里,打算一并送去漼府。
当晚,他坐在书房,对着桌上的聘礼清单,又仔细核对了一遍。
从金银玉器到绫罗绸缎,从药材皮毛到孤本书册,每一样都亲自过目,生怕有半点不妥。
秦严看着他细致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殿下,您这模样,倒像是要亲自去给漼姑娘挑嫁妆了。”
周生辰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温柔。
“她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自然要事事周全。”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南辰王府的马车便已备好。
十几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礼盒,从王府大门一直排到街上。
礼盒上的大红绸缎在晨光中格外耀眼,引得早起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低声议论着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周生辰身着月白色常服,腰间系着那块墨玉腰牌,走到最前面的马车旁。
秦严上前禀报。
“殿下,聘礼已全部装车,共计三十六抬,每一样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周生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漼府的方向,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他知道,这三十六抬聘礼,装的不仅是他这些年的积蓄,更是他对时宜沉甸甸的心意。
他要让她知道,从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起,他便会用尽所有,护她一世安稳,予她一世荣光。
“出发吧。”
周生辰翻身上马,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随着他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启程,朝着漼府的方向走去。
阳光渐渐升起,洒在长长的聘礼队伍上,像是为这桩即将定下的婚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街上的百姓越聚越多,孩子们踮着脚尖跟在队伍后面,好奇地看着那些精致的礼盒,而周生辰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见到时宜,把这份心意,亲手送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