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掌心的血已经凝固,结成了暗红的痂。
他没有去接油纸包,反而冷声问道。
“你们口中的‘娘娘’,是谁?如今这宫里,还有哪位娘娘会记得我这个‘逆臣’?”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戒备。
经历了这么多背叛,他早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为首的侍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他往前凑了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
“公子说笑了,您本就是被冤枉的,娘娘心中清楚得很。小人口中的娘娘,自然是当今太后,戚真真娘娘。”
“戚真真?”
刘子行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派人来探望他的,竟然会是戚真真。
他与戚真真之间,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从前戚真真是极不喜他的。
他还记得,从前在宫中时,戚真真还只是贵妃。
有一次宫宴,他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洒了戚真真身边的宫女一身酒,戚真真当场就冷了脸,说他“行事鲁莽,无皇室宗亲之仪”,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后来戚真真成了太后,掌控后宫,对他更是疏远,逢年过节的赏赐,从来没有他的份。
他一直以为,戚真真对他只有厌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可如今,在他身陷囹圄,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时候,偏偏是戚真真派人来给了他一丝温暖。
哪怕只是一包糕点,在这冰冷刺骨的天牢里,也显得格外珍贵。
他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与地牢里的霉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拿起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桂花的甜香钻进鼻腔,让他瞬间想起了从前在宫中的日子。
那时他还是备受尊敬的太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在天牢里,靠着仇人的“施舍”苟活。
侍卫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已经起了波澜,便趁热打铁道。
“娘娘一直知晓公子蒙受冤屈,这些日子心中也一直记挂着您。今日让小人来,除了给公子送些吃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公子。若娘娘有办法救您出去,脱离这天牢之苦,公子是否愿意效忠娘娘,与她共图大业?”
刘子行拿着桂花糕的手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他不是傻子,戚真真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戚真真从贵妃一步步走到太后的位置,手段何等高明,心思何等缜密,向来是八面玲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她从前不喜他,如今却突然派人来示好,甚至提出要救他出去,定然不是因为“同情”,而是看中了他还有利用价值。
或许是看中了他对周生辰和刘徽的恨意,或许是想借他的身份来牵制朝堂上的势力。
他心里清楚,戚真真的话不可全信,她所谓的“共图大业”,不过是想让他成为她手中的棋子,替她冲锋陷阵。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今他身陷天牢,随时可能被处死,戚真真无疑是唯一能救他脱离苦海的人。
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恐怕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想到周生辰在朝堂上的意气风发,想到刘徽对他的冷漠绝情,想到时宜那双永远追着周生辰的眼睛,想到自己失去的一切。
尊严、爱情、亲情,还有本该属于他的未来。
一股狠厉之色从他眼中闪过,他攥紧了手中的桂花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痂里。
“只要能报仇,只要能让周生辰和刘徽付出代价,我愿意效忠太后。”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从今往后,我刘子行的命,便是太后的!但我有一个条件。太后必须先救我出去,我才能替她做事。”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也没有表现出全然的顺从。
他知道,若是此刻表现得太过急切,反而会让戚真真轻视,甚至可能被她拿捏得更紧。
他必须让戚真真知道,他虽然需要她的帮助,但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侍卫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连忙点头。
“公子果然识时务!娘娘若是知晓公子的心意,定会十分欣慰。您放心,救您出去的事,娘娘自有对策,您且安心在此等候。小人这就回去禀明娘娘,商议具体的计划。”
说罢,侍卫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在牢中多保重身体,切勿冲动行事,随后便带着另一名侍卫匆匆离去。
牢门再次被关上,“咔哒”一声锁响,地牢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剩下油灯摇曳的光影,和刘子行手中桂花糕的淡淡香气。
刘子行坐在稻草堆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桂花糕,没有吃,只是盯着牢门的方向。
他知道,戚真真的出现,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一场豪赌。
他赌戚真真真的有能力救他出去,赌自己能借着戚真真的势力,向周生辰和刘徽复仇。
他也清楚,戚真真的温柔和示好,不过是拉拢他的手段,一旦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恐怕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可那又如何?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如今心中只剩下复仇的火焰,为了这火焰,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地牢里的风依旧寒冷,可刘子行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收好,藏在稻草堆的深处。
这包桂花糕,不仅是他此刻唯一的食物,更是他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是他复仇之路的起点。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遍遍勾勒着复仇的画面。
他要亲眼看到周生辰失去一切,要让刘徽为他的薄情寡义付出代价,要让时宜知道,当初没有选择他,是多么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