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用刑”,是大理寺专门对付嘴硬的犯人的法子。
将人吊在房梁上,脚下垫着砖块,每过一个时辰抽掉一块,直到犯人招供为止。
金嫔被狱卒拖出去时,已经没了力气挣扎,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捆在麻绳上。
房梁很高,她被吊起来时,脚尖勉强能碰到最下面的一块砖。
绳子勒得手腕生疼,后背的伤口被拉扯着,疼得她眼前发黑。
李默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说不说?”
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金嫔闭着眼,嘴唇干裂,却依旧摇了摇头。
一个时辰后,狱卒抽掉了第一块砖。
金嫔的身体猛地一沉,绳子勒得更紧了,手腕处的皮肤被磨破,渗出血来。
她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又过了一个时辰,第二块砖被抽掉。
这一次,她的脚尖彻底离了地面,全身的重量都挂在手腕上,骨头像是要被勒断一般。
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父亲穿着铠甲,站在宫门外对她挥手。
“阿泠,等我回来。”
“父亲……”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眼泪混合着汗水滑落。
李默看了看沙漏,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放下茶杯,走到金嫔面前。
“最后问你一次,金荣在哪渡河?北狄的人什么时候到?”
金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上了眼,摇了摇头。
李默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
“继续吊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报。”
他对狱卒吩咐道。
“别让她死了。”
地牢的门被重新关上,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金嫔微弱的喘息声。
她吊在房梁上,后背的伤口在阴冷的空气中阵阵作痛,手腕处的麻绳已经被血浸透。
她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父亲说过,他会回来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牢门外传来狱卒换班的脚步声,夹杂着模糊的交谈。
金嫔费力地睁开眼,只能听到“北狄”“渡口”几个零碎的词,心猛地一揪。
她竖起耳朵想听得更清楚,可那些声音很快就远了,只剩下火把燃烧的轻响。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腕的剧痛和后背的灼痛渐渐变得麻木。
她开始胡思乱想,父亲此刻是不是已经过了界河?
是不是已经见到北狄的王子了?
等他站稳脚跟,会不会真的派死士来救她?
她甚至想起小时候,父亲把她架在肩头看灯会,那时的风很暖,灯影里父亲的笑,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再次被推开,李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供词,脸上没什么表情。
“金荣的同党招了,说你替他传递过三次消息给北狄的细作。”
他将供词放在铁栅栏上。
“现在招供,还能算你主动认罪,否则……”
金嫔费力地抬起头,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看清了供词上的字。
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事,原来早就被人记在了账上。
她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在空荡的地牢里回荡。
“招供?”
她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我招了,你们就会信吗?我父亲若能成事,你们自然会杀我灭口;他若不成事,我便是叛臣之女,横竖都是死。”
李默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转身道。
“继续吊着吧。”
这一次,金嫔没有再挣扎。她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意识。
她还在等,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消息。
地牢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像极了小时候父亲盔甲上的铜钉,闪着冷而硬的光。
翌日清晨,天光破晓,中州宫城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逐渐清晰。
太和殿的铜鹤香炉里升起袅袅檀香,朝臣们身着朝服,按品级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自小南辰王周生辰肃清朝堂后,这朝会便少了往日的喧嚣争执,连呼吸声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肃穆。
只是今日,最前排那个常穿素色朝服、腰悬长剑的身影缺席了,空出的位置像一道无声的提醒,让殿内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
刘徽端坐在龙椅上,身上的明黄常服绣着十二章纹,衬得他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多了几分威仪。
他目光扫过阶下群臣,习惯性地往最前排望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位置,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龙椅扶手。
皇叔此刻应当已抵达黑石滩附近,正盯着金荣的动向吧?
不知他昨夜歇在何处,有没有添件衣裳。
“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殿外传来晨钟余韵。
大理寺卿李默从队列中走出,躬身道。
“启禀陛下,臣有本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