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太尉府。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高耸的府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墙头偶有巡夜护卫的身影走过,甲胄摩擦发出细微的铿锵之声,与更夫遥远的梆子声交织,更显相府禁地的森严。明哨暗卡,层层布防,可谓飞鸟难渡。
三更梆响刚过,一道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距离相府高墙数丈之外的一株古槐树影下。正是东方墨。他并未蒙面,容颜在清淡的月光下显得愈发俊逸出尘,眸光平静,仿佛眼前这龙潭虎穴,不过是信步闲庭的寻常院落。
他并未急于动作,只是静静站立了片刻,目光扫过府墙的走向,屋檐的布局,乃至那些隐藏在暗影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暗哨位置。一切尽收眼底,了然于胸。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借力,身形如同一缕被风吹起的轻烟,又似月华流淌,倏忽间便已掠过数丈距离,宽大的玄色衣袖在夜风中展开,宛如墨羽凤凰的垂天之翼,却又诡异地没有带起丝毫风声。
墙头一名按刀警戒的护卫,似乎觉得眼角余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猛地转头望去,却只见月色清冷,树影婆娑,并无任何异样。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只当是自己熬夜值守眼花了,重新将目光投向府外寂静的街巷。
东方墨的身影,早已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府内一座假山的阴影之中,点尘不惊。他的行动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巧妙地利用府中亭台楼阁、树木山石的阴影与视觉死角,时而贴地疾行,时而如壁虎游墙,时而甚至直接从两名交错而过的巡逻队视线夹缝中穿过,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仿佛他并非闯入者,而是这夜色本身的一部分。
偶尔有警觉的獒犬似乎嗅到了陌生的气息,刚欲抬头,东方墨指尖微弹,一缕无形的气劲掠过,那獒犬便如同被安抚一般,重新伏下脑袋,发出舒适的呜咽声。
他绕过戒备森严的前庭与正堂,目标明确,直指府邸深处,那最为幽静、也是守卫最为内敛的核心区域——长孙无忌的寝院。
寝院外,四名气息沉稳、目蕴精光的贴身护卫,如同石雕般守在月亮门洞两侧,显然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然而,东方墨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身形便如同鬼魅般悄然绕至院墙另一侧,那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枝叶繁茂,探入院内。
他身形一晃,便已融入树冠的阴影之中,再出现时,已如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寝房屋顶的琉璃瓦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他俯下身,倾听片刻,确认了下方的呼吸声平稳悠长,显然主人已然安睡。
他没有选择破窗而入,而是如同壁虎般,沿着光滑的檐角游下,手指在紧闭的雕花木窗某处轻轻一按,那内侧的插销便无声无息地滑开。他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玄衣一闪,人已进入室内,随即反手将窗户恢复原状,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室内,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照亮些许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与书籍墨卷混合的沉静气息。东方墨立于屏风之后的阴影里,目光平静地望向内间那张宽大的卧榻。
整个过程,从府外到潜入这帝国权相的卧榻之侧,如入无人之境。相府那号称铜墙铁壁的防卫,在他面前,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