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既然在做实验，为何不配备电台？也不与县城联系？我一直想不通这点...\"
许平轻笑：\"很简单，他们实力不足。至于不用电台，是因为发报存在不确定性。\"
朱传武忧心忡忡地看着许平：\"大当家，万一他们真有电台，能取得联系...那高粱红的身份是真是假？她扮演的角色...\"
许平突然笑了：\"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只是没说出口。\"
朱传武叹息：\"确实存疑。小鱼儿和陆鹏也有同样疑虑。但眼下大当家这里急需人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许平正色道：\"如果高粱红真是敌人，这就是个陷阱。小鱼儿带人往里跳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朱传武思索片刻，皱眉道：\"可我觉得这陷阱的概率连一成都不足，完全值得一试。况且有高粱红带着小鱼儿行动，说不定能摸清敌人的底细。对方布这个局，无非就两个目的！\"
\"其一，表面上看他们伪装得天衣无缝，可再精妙的伪装终究是假的。 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暴露，根本藏不住！\"
听到这里，朱传武神色古怪地望向许平：\"大当家，您为何如此笃定？\"
许平轻笑摆手：\"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你刚才质疑高粱红的身份。鬼子为何不用电台？为何不与县城的同伙联络？你觉得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根据现有情报分析，他们断绝联系的根本原因，是内部出了乱子，连物资补给都出了问题！这说明鬼子心里发虚，明明握着毒气弹却不敢轻易使用，除非 到绝境。这就跟我挖的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启用。你想想，要是真到那一步，会对敌人造成多大冲击？\"
朱传武眉头紧锁：\"您的意思是，他们切断通讯是为了互相提防？无论是华东、华北战区，还是筱冢义男部队，其实都在互相猜忌？\"
\"妙就妙在这里！\"许平猛地挥手，\"明明可以畅通无阻地联络，但小鱼儿和陆鹏探查黑龙寨，我暗访县城，所有线索都显示他们几乎零交流。这恰恰证明高粱红是关键纽带——她知晓毒气弹的存在却不清楚具体细节，说明相关情报被严格封锁。\"
\"黑龙寨表面是粮仓，实则是毒气弹的掩体。他们可以故意泄露蛛丝马迹，却严禁用电台或联系县城驻军，就是怕计划败露。这个计划的致命伤在于：它是高层强制推行的，而筱冢义男始终消极应对！\"
\"更蹊跷的是，除了县城的猪头小队长，猫眼司令、毛驴太君等高层全跑去筱冢义男那边了。这正常吗？\"
许平一挥手，\"这说明他们根本没看透这个计划，更不知道黑龙寨还有这一手。高粱红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她伪造身份的可能性连一成都没有！\"
\"所以我们必须抓住机会弥补漏洞，能从中截获关键情报实属不易。任何质疑和怀疑都是合理的！\"
\"我相信你的直觉，哪怕毫无证据。这正是我们要向敌人学习的地方。\"
\"去年我在东北调查时，发现一个厉害角色——特务科科长。他虽从不承认是土肥原贤二的门生，却处处效仿其手段。\"
\"此人专抓地下党，在东北堪称一霸。他嘴上否认师承关系，可办案手法活脱脱就是土肥原的翻版。土肥原常说：干这行就得像条狗——\"
\"既要对猎物穷追不舍，又要保持猎犬般的嗅觉。别人骂我们是狗特务？狗有什么不好！敏锐的猎犬能把敌人撕成碎片，更能凭鼻子揪出所有隐患！\"
朱传武望向远方，突然转头：\"您说楚云飞团长会怎么看这事？\"
许平反问：\"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若他面对这个计划会如何应对？\"
\"他应该会支持。\"朱传武皱眉道，\"就像攻打大沽镇，听完您的计划后他并未反对。虽然偷袭计划看似微不足道，但楚团长的沉默反而耐人寻味...\"
许平笑着让他继续往下说，朱传武叹气道：\"这里头门道不少，比如咱们得摸透楚团长的脾气秉性......\"
\"人家是黄埔正牌毕业生，骨子里就带着黄埔系的傲气！\"
\"放眼整个华夏，讲武堂和军校里头就数黄埔生最拔尖。更别说他还是前几期的老资格——同窗里当上少将的不在少数，偏他被第二战区长官硬留在团长位子上。\"
\"听说他私下觉得当个中将都够格，这话倒也在理。不过终究是传言，咱不好评判......\"
许平朗声笑道：\"正常！科班出身的人自然认这个理。要说军校培养这套话，翻来覆去都说腻了！\"
\"不过你要聊咱就接着聊！\"他突然一摆手，\"楚团长这人既敏锐又沉稳。我敢打包票，等壕沟挖成他准带着主力杀过来，还得跟方副团长反复推演战术。\"
\"打仗讲究精打细算，鬼子那种赌命的疯劲他可学不来。要我说啊，他算得上良将，只不过......\"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喽！\"
\"您看楚云天、丁伟、孔捷这些团长，\"许平掰着手指数，\"日后个个都是将星！\"
朱传武连忙接话：\"大当家您也......\"
\"我？\"许平大笑摆手，\"能把眼前一亩三分地守好就知足。等赶跑鬼子，我就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种种花、钓钓鱼——这辈子够本了！\"
这话听得朱传武心头一紧，暗想莫非传言是真的？都说二战区盘算着借鬼子之手削弱八路，若真如此......
他借着昏暗灯光垂下头，生怕被人瞧见异样神色。
夜色正好掩住了他发僵的面孔。
许平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开口道：“你是在想关于和八路之间的摩擦吧？这个问题即便你不提，我也明白其中回避的原因。”
“像我这样的人，说句实在话，能吸纳你和高粱红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件稀奇事，对吧？但这片土地迟早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较量。”
“时间不会太久，或许再过五六年就见分晓。所以我希望能在五六年后退隐，这就是我的打算。”
朱传武眉头微皱。短短时间内，许平已是第二次郑重提及退休之事。前一次或许像是玩笑，但这一次却格外认真，甚至对这场可能决定命运的决战避而不谈。
这让他感到疑惑。朱传武看向许平，问道：“大当家的，我不太明白。您连高粱红这样的女子都能收留，一心抗日，为何对这事……”
“算了，这问题恐怕让您也为难。”
许平朗声一笑：“倒不至于。我知道你为难，毕竟你现在仍是序列，未加入八路。站在第三方立场，讨论这个话题不算过分回避。”
“但说到底，你现在隶属晋绥军三五八团，而我作为第三方，说什么都无所谓。不过，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最终结果取决于实力。蒋某人虽为领袖，但根基不足。我不想深谈，但可以给你一个有趣的答案——”
“如果高粱红和小鱼儿能联手端掉鬼子的黑龙寨，就证明我们团结抗日的决心足够坚定。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朱传武眉头紧锁，察觉许平狡猾地转移了话题。他略作思索，转而问道：“大当家的，不谈大局，单说这山沟里的事。”
“大沽镇也好，现有兵力也罢，您对鬼子的真实打算能否透露一二？”
许平咧嘴一笑：“不如这样，咱们换个方式聊——你觉得没有高粱红，小鱼儿能拿下黑龙寨吗？给我个判断。”
朱传武沉吟道：“若是我和小鱼儿行动，没有高粱红参与，我会更谨慎。今日若鬼子按兵不动，我绝不会贸然偷袭黑龙寨。”
“等小鬼子行动时，我就能突袭黑龙寨抢武器。从背后偷袭是我的拿手好戏，这招讲究的就是个稳中求稳！”
许平点头，“说得在理。你觉得高粱红和小鱼儿会怎么做？”
朱传武拧着眉想了想，抬头看了眼偏西的月亮，“单论他俩的话，估计会制定更激进的方案。”
“要是没高粱红，小鱼儿未必敢冒进。他八成会先撤退联络您，可黑龙寨离得太近，发报容易惊动县城和寨子。”
“所以他只能派人送信。”
许平搓着手笑了，“有道理。你这判断够准，水平快赶上丁伟了！”
正说着，楚云天、丁伟和孔捷折返回来，见战壕挖得差不多了，便凑到许平跟前。也不知是闲聊还是打探消息。许平咧嘴一笑，示意朱传武站到身后，冲三人一摆手：“三位团长有何高见？”
楚云天笑而不语，丁伟上前皱眉道：“咱们这阵地天亮后太显眼。平原上的鬼子要是发现了，能没动作？”
许平眯起眼：“平原的鬼子未必会上报县城。他们更想联系的是三营长，这才是关键。”
丁伟摇头：“三营长固然重要，可咱们都快修成要塞了，鬼子除非眼瞎才看不见。”
许平反问：“对啊，要塞都摆这儿了，他们看见了又能怎样？硬攻？”
这话把三个团长噎得一愣。朱传武憋着笑敬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