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摩挲着图纸：“按常理他们不敢擅自行动。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侦察，否则带人强攻等于自投罗网，第一批死在毒气里！”
小鱼儿翻了个白眼，哑口无言。
另一处营帐里酒肉飘香。许平看出方副团长的迟疑，明白他难下决断。但他必须摊牌——这不是威胁，而是基于现实利害的分析。
许平深知，即便楚云飞掌握军权，方副团长的势力仍举足轻重。这正是朱传武屡屡受挫的根源，背后牵扯着盘根错节的权力脉络。
许平虽不太看得上方副团长，但眼下团结每一个华夏人对抗鬼子总归是好事。他猛地拍了拍方副团长的大腿，对方惊得差点跳起来。
许平大笑着摆手：“别紧张过头了！鬼子用毒气弹、搞夹击，连你们三五八团都不放过，可要是咱们五股力量拧成一股绳，鬼子想打垮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他压低声音：“只要你们点头，我可以共享情报——我在县城和平原的情报网比你们广得多。黑云寨的情报抵得上你们所有人！比如鬼子最近的动向，我二十分钟内就能给你答案。二十分钟，够你们撤退了吧？”
方副团长皱眉盯着许平，眼神狐疑：你真肯帮我们？
许平摇头：“不是帮你，是帮我们自己。这次鬼子扫荡不光用毒气弹，更要形成合围之势，像用笤帚横扫一片。这问题有多大，方副团长心里清楚。”
方副团长低头沉默。许平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眼下我们没多少选择。当然，晋绥军或许有新任务……还有个法子，三五八团直接放弃防区撤离。”
方副团长脸一红，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眯起小眼睛：“这不可能！鬼子是全线行动，其他防区也遭殃。再说楚团长绝不会撤——你们了解他的脾气。”
许平突然大笑：“可不是？他怕是连本县县长都想自己任命呢！”
一旁假装吃喝的楚云天、丁伟和孔捷顿时竖起耳朵。三人看似醉醺醺地划拳，实则一直盯着许平与方副团长的交锋。他们心知肚明：许平拿下这位管物资的副团长，十拿九稳。
许平的目标不是索要物资，而是让方副团长用物资调配确保战役胜利——这场硬仗的成败，关键就在于此。
楚云天心里不痛快，却被丁伟和孔捷拽住了。许平自有盘算，正耐着性子劝说那位方副团长，其中牵扯不少利害关系。
丁伟凑近楚云天低声道：\"你小子就不能忍忍？好吃好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孔捷吐着烟圈也压低嗓门：\"可不！为啥单留咱们仨在这儿胡吃海塞？不就是给说服姓方的腾地方？\"
\"那小子虽没兵权，可要是成天在第二战区长官和晋绥军跟前嚼舌根，逼得楚云飞撤椅子，这事儿就黄了......\"
楚云天翻了个白眼——就他？
丁伟嗤笑：\"你懂个屁！他跟楚云飞处得瓷实。我打听过朱传武那档子事，楚云飞连句重话都没冲他说，这是其一！\"
\"其二为啥这么融洽？第一人家是文化人不插手打仗，第二打仗靠啥？靠物资！你小子还知道摸鬼子闷棍扒皮鞋呢！\"
\"他们物资哪来的？楚云飞能天天蹲战区长官办公室要饭？这方副团长管着第二战区的物资线，战区长官信他，等于给楚云飞上了双保险！\"
孔捷嘬着烟竖起大拇指。丁伟接着道：\"所以说这人金贵着呢！楚云飞打仗是不归他管，可也不敢得罪这尊财神爷。\"
方副团长端着茶盏沉思，显然被许平说动了几分。眼下形势紧迫——若真放鬼子进大沽镇......
许平趁机附耳道：\"退一万步讲，你们第二战区跟晋绥军那些弯弯绕不重要。抗日才是正经，等鬼子搞起三光政策，你找战区长官哭坟都来不及！\"
\"打仗三五八团没怂过！\"方副团长拧眉，\"可我愁的是另一桩......晋绥军的日子你也清楚，咱们不比 军有重庆方面撑腰，战区长官也难......\"
许平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颔首。这种事说来讽刺，无论是对黑云寨首领许平还是八路军武装而言，都显得毫无意义。
然而这又是个无法回避的现实——他们确实受国民 管辖，每月领取微薄的军饷和物资补给。
许平暗自叹息，眼下还未到最艰难的时期。再过一年，重庆方面连蒋委员长的餐桌上都只剩三碟素菜。到那时，江防将士们只能就着辣椒油下饭，而这恰恰是日军开始节节败退的转折点。
因此许平不便反驳方副团长的抱怨，但转念一想：黑云寨百姓自食其力，八路军战士又何尝不是勒紧裤腰带？这些话他终究没说出口。方副团长倾诉完苦水后猛然惊醒——眼前这位可是 头子，旁边还有两位八路军团长正狼吞虎咽。
他顿时面红耳赤，许平却摆摆手打断道：\"物资紧缺是事实，抗战艰难也是事实。当务之急是阻止日军使用毒气弹，将敌人挡在防线之外。至于第二战区的猫腻...\"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不是副团长该操心的事。\"
方副团长闻言几乎要握住许平的手道谢。这时一名小战士匆匆跑来立正：\"报告！楚团长回来了！\"
楚云天扔掉啃光的鸡腿，抹着嘴嚷道：\"快请我楚大哥进来！\"话音未落，满身硝烟的楚云飞已挎着 踏入院子。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许平、楚云天、丁伟、孔捷，最后落在方副团长身上，苦笑道：\"诸位倒是雅兴，看来楚某得还这顿饭的人情了。\"
\"免了免了！\"楚云天大手一挥，\"咱们三个团长不请自来，连份子钱都掏不出，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们。\"
楚云飞还想继续往下说，脸色已经阴沉得像块黑炭，丁伟见状赶紧捂住他的嘴。孔捷叼着烟斗，笑眯眯地瞥了许平一眼。
许平摆了摆手，\"楚团长，看来你管教下属很有一套，先恭喜你了！\"
楚云飞拽了拽衣角，狠狠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楚云天，转身握住许平的手，\"半年多不见，没想到在这种场合重逢，实在惭愧。\"
他直接忽略了方副团长和朱传武，大步走向许平。许平咧嘴一笑，\"小事一桩，请方副团长过来顺便解决三营长的问题都不算什么。眼下要紧的是开会商讨如何应对鬼子扫荡，你说呢？\"
楚云飞眯了眯眼没吭声。看着满桌狼藉，他实在不好意思落座。方副团长起身敬礼：\"楚团长，要不我让人收拾一下？几位既然酒足饭饱，不如换个地方喝茶议事。\"
许平适时打圆场：\"我从山上带了上好的高山茶，请大家尝尝。\"
楚云天、丁伟和孔捷差点鼓掌欢呼。众人离开饭桌转到隔壁院子，找了间屋子让人打扫。
等待的工夫，几个人在院子里溜达。孔捷、丁伟和楚云天撑得根本坐不住，只有许平气定神闲地站着。楚云飞和方副团长更是气得食不下咽，六个人就这么站着闲聊。
楚云天带着两位团长在院里转圈消食。楚云飞皱眉看了他一眼，转向许平：\"难得各位光临，虽然招待不周，总算尽了地主之谊。只是这家丑外扬，让八路和黑云寨见笑了。\"
他洒脱地抱了抱拳，把这事轻轻带过。这人看似豪爽，却又透着几分精明。楚云天嘿嘿笑着没接话，他们只是陪客，主角是许平。
楚云飞暗自琢磨，又是喝茶又是开会，肯定有事。但许平迟迟不开口，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陷入沉默。楚云天、方副团长、孔捷和丁伟也闭口不言，六个人静静站成一圈。
楚云飞眉头微蹙，整了整衣领望向许平：\"许大当家，听说你专程赶来，怎么不见你动筷子？\"
这话里藏着机锋，既像揶揄旁边狼吞虎咽的三人，又似借机探许平的底。
许平咧嘴一笑：\"楚团长，方才我已同方副团长交过底。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日不代表八路军，只替山寨弟兄和这方百姓讨个活路。\"他手指重重叩在桌面上，\"鬼子这回扫荡来势汹汹，毒气弹可不是闹着玩的！\"
月光隐在云后，院里的煤油灯将众人脸庞映得忽明忽暗。楚云飞黑着脸沉默不语，活像尊铁面判官。方副团长见状上前半步：\"团长，许当家话糙理不糙。眼下这局面......要不我请示阎长官调晋绥军支援？\"
楚云飞眼皮跳了跳。这台阶虽接得，心里却仍绷着弦——五路人马合围鬼子容易，可谁掌帅印？八路？ ？还是他楚某人的三五八团？想到各部可能阳奉阴违，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副团长瞧着僵局，忽然压低声音：\"我倒有个主意......\"
楚云飞的目的很明确，一是要方副团长低头认错，二是想看看许平如何应对这个局面。他朝方副团长使了个眼色，暗示他适可而止——毕竟是自己的副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怂太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