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朱漆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断裂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和粗重的喘息声，李存勖带着千余残兵涌了进来。
此时，他身上的锦袍沾着血渍，脖子泛着青紫，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早已没了昔日从容不迫的样子。
可眼睛里却透着极为怨毒的神色。
“给我守好了！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李存勖的声音带着刚突围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郝连铎像尊浴血的石像，带着百余士卒，将殿门堵得严严实实。
随后，李存勖转身走向大殿深处，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耳的擦声。
没人注意到，人群末尾的三个晋军士兵正借着整理衣甲的动作交换眼神。
他们的甲胄虽也沾着血污，却比旁人少了几分浴血奋战的狼狈。
三人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存勖背影上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贴着殿墙往侧门溜去。
左侧的偏门因方才的混战早已破损，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恰好被殿内的嘈杂声掩盖。
三人弓着腰，闪身钻进了门外的阴影里。
领头的那人压低声音，往西侧的回廊指了指：“快，从回廊走，把消息送到种大人手里！”
“我留在这继续监视着。”
另外两人点头称是，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回廊中。
大殿内，李存勖走到平日处理政务的位子前。
他俯身将身前的案几猛地推向一旁，案几上的青铜酒樽“哐当”落地，滚了出去。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右臂肌肉贲张，掌心泛起淡淡的白芒，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青石地砖上。
“嘭！”
沉闷的巨响在殿内回荡，地砖应声凹陷，边缘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紧接着，“咔咔”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整块地砖向下收缩，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从里面飘了出来。
“把他们给我带出来！”李存勖对着身边的士卒厉声道。
片刻后，两个晋军士兵推着一串人影从洞口爬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李星云，他头发散乱，肩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紧随其后的是陆林轩，她的长剑早已不见踪影，手腕被绳索勒出红痕，怒视着李存勖。
再往后，是被堵住嘴的张子凡。
至于姬如雪，她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目光落在李星云身上，带着担忧。
……还有倾国、倾城和妙成天、玄净天四人。
“李存勖，你这卑鄙小人！”李星云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绳结却越收越紧，勒得他肩头生疼。
李存勖冷笑一声，冷声道：“卑鄙？欲成大事者，何拘小节？！”
随后，他转身看向郑绩，“看好他们，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郑绩刚要应声，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与士兵的惨叫。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殿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飞溅中，大批身着黑色甲胄的梁军士兵涌了进来，刀枪如林，瞬间将殿内的晋军残兵包围。
“李存勖，别来无恙啊！”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梁军阵列分开一条通路，林沣身着铁甲，手持长刀，缓步走了进来。
身旁则是一袭锦袍的种桵，两人目光扫过被捆的李星云一行人，眼底泛过精光。
李存勖猛地转身，瞳孔骤缩，“你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种桵掂了掂手中的长刀，“多说无用，现在，把他们交出来，本将军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李存勖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他瞥了眼身后的李星云，又看了看殿外源源不断涌入的梁军，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放声大笑：
“交出去？怎么？你们以为我李存勖是三岁小儿吗？”
笑声未落，他突然对着郑绩使了个眼色。
郑绩会意，猛地抽出长刀，刀尖直指李星云的咽喉：“你们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种桵脚步一顿，眉头微皱。
他身旁的林沣却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怒视着郑绩。
“李存勖，你敢！”陆林轩急得眼眶发红，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身旁的晋军死死按住。
李存勖看着种桵投鼠忌器的模样，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淡道：“只要你们退出去，人，我给你们！”
林沣冷笑一声，“退？人交不交可由不得你！”
随后他大手一挥，便想令众人上去，却被种桵急忙拽住了手臂。
林沣有些不解，种桵却是轻笑着对李存勖说道：“可！”
在种桵命令下，梁军迈着步子，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大门重新半掩起来，李存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冷声道：“把他们放了。”
他对着押解李星云的士兵命令道，“让他们自己走过去。”
随着绳索被解开，李星云揉着发麻的手腕，刚要开口，却被姬如雪暗中拉了拉衣袖。
他会意，抿紧嘴唇，扶着陆林轩，与张子凡等人一起走出了殿门，缓步走向梁军阵营。
种桵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直到几人走到梁军阵前，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发生。
随后他隐晦的摆了摆右手，隐藏在晋军的弓弩手内应，悄悄搭弓上弦。
可就在这时，李存勖突然对着殿外的方向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嘴角那抹阴狠的笑意愈发明显。
“放箭！”
一声低喝从殿内传来，紧接着，数百支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射向站在梁军阵前的李星云！
这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李星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离弦。
陆林轩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挡在张子凡身前；张子凡却是猛地将陆林轩往旁边一推。
而李星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纤细的身影已挡在了自己身前。
随着“噗嗤——”两声
数支箭矢狠狠扎进了姬如雪的后背，箭羽在衣上微微颤动着。
“雪儿！”
李星云惊呼，他眼睁睁看着姬如雪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缓缓倒向自己。
他伸出手，颤抖着接住她，指尖触到的，却是她后背不断涌出的温热血液。
“你……”姬如雪抬起头，看着李星云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竟还想牵起一抹笑容，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咳，更多的血沫从她唇边溢出，“别……别难过……星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在李星云怀里渐渐变冷。
李星云抱着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立在原地。
殿内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此刻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的姬如雪，和那数支染血的箭矢。
种桵佯装惊恐，猛地回头看向大殿深处，却见李存勖早已没了踪影。
“李存勖！”林沣更是大吼一声，长刀指向前，“给我杀！”
梁军士兵们蜂拥而入，大殿内再次陷入混战。
而李星云，依旧抱着姬如雪，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