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北域边境,断魂崖。
阴风怒号,卷起漫天冰屑。断魂崖高耸入云,崖壁陡峭如刀削,崖底深不见底,常年被浓重的阴煞雾气笼罩。此地曾是上古战场,怨气凝结不散,更是陆沉渊前世陨落之地。
此刻,崖顶之上,三方联军已然集结。黑山盟修士身着玄色战甲,列阵于中,杀气凛然;金罡寺僧众披金色袈裟,结金刚伏魔阵于左,佛光普照;青木崖弟子着青碧道袍,布乙木诛邪剑阵于右,生机盎然。了尘禅师与青岚真人分别立于阵前,神色凝重。
陆沉渊一身玄衣,独立于阵前最前沿,遥望对面冰魄谷方向。那里阴云密布,煞气冲天,隐约可见九道粗大的黑色光柱冲天而起,与天穹之上的极光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九子母天魔大阵,已接近完成!
“陆盟主,”了尘禅师的声音在陆沉渊心神中响起,“阵法波动已达顶峰,恐即将彻底启动。时机稍纵即逝,需早作决断。”
青岚真人也传音道:“我方暗探回报,冰魄谷外围戒备森严,至少有三位化神期气息坐镇,元婴修士不下百人。强攻难度极大。”
陆沉渊目光沉静,回道:“二位前辈按原计划行事,在外围牵制即可。谷内核心,由陆某亲自解决。”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此战关键,在于斩断苏晚萤与阵法的联系。待我信号,全力进攻,制造混乱,为我创造接近母阵眼的机会。”
“盟主小心!”了尘禅师与青岚真人齐声道。
陆沉渊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风雪之中,向着冰魄谷深处潜行。他凭借前世记忆与云渺真人提供的阵图,避开重重禁制与巡逻,直扑那煞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
冰魄谷深处,母阵眼所在。
一座完全由黑色冰晶构筑的祭坛巍然耸立,祭坛顶端,苏晚萤一袭胜雪白衣,闭目盘坐。她周身缭绕着浓郁的玄阴之气,与下方祭坛以及周围九根子阵柱遥相呼应,整个人仿佛与整个大阵融为一体。她的气息浩瀚无边,已然超越了寻常化神后期,隐隐触及更高境界。
祭坛四周,八道身影跪伏在地,正是八位作为“子体”的元婴女修,个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显然已被完全控制。唯有第九个位置空悬。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谷外射来,落在空悬之位,显露出月妩盈的身影。她气息暴涨,竟已突破至化神初期,但眼神深处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圣女,第九子已归位。”月妩盈跪伏道。
苏晚萤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冰冷淡漠:“很好。时辰将至,待极光最盛之时,便是大阵开启,接引无上心魔降临之刻!届时,此界将成为吾等乐土!”
她话音未落,眉头忽然一皱,目光锐利地扫向谷口方向:“有老鼠溜进来了。气息……有点熟悉。”
几乎同时,一道平静却带着无尽寒意的声音在祭坛上空响起:
“苏晚萤,好久不见。”
陆沉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祭坛正上方,凌空而立,目光如刀,直视苏晚萤。
苏晚萤看清来人,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我道是谁,原来是黑山盟的陆盟主。怎么,就凭你一人,也想来阻我玄阴宗大事?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陆沉渊面无表情:“阻你?不,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苏晚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就凭你这化神初期的修为?陆沉渊,你以为一统南州北域,就真的能与我平起平坐了?在本座眼中,你与蝼蚁无异!”
“是吗?”陆沉渊语气依旧平静,但周身气息却开始节节攀升,混沌气流涌现,左眼炽阳,右眼玄冰,一股远超化神初期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那若是加上这个呢?”
苏晚萤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首次露出惊疑之色:“你的功法……不对!这不是寻常的化神之力!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陆沉渊踏前一步,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我是来向你索命的人!苏晚萤,你可还记得,数百年前,断魂崖上,那个被你骗婚夺修为、灭宗毁族的青云门主,陆沉渊?!”
“什么?!”苏晚萤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早已魂飞魄散!怎么可能……”
“苍天有眼,让我重活一世!”陆沉渊厉声打断,眼中积压百年的仇恨如同火山爆发,“这一世,我便是为你而来!为家族上下三千冤魂而来!”
他不再废话,双手结印,周身混沌之气沸腾,化作一柄仿佛能开天辟地的混沌巨剑,携带着滔天杀意,狠狠斩向祭坛上的苏晚萤!
“两仪开天,因果了断!斩!”
“狂妄!”苏晚萤又惊又怒,娇叱一声,祭坛光芒大盛,无尽玄阴之气汇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玄冰巨掌,迎向混沌巨剑!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彻整个冰魄谷!能量风暴席卷开来,连空间都为之扭曲!
一击之下,祭坛剧烈晃动,苏晚萤身形微颤,脸上血色褪去一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沉渊:“你……你竟然能撼动大阵之力?!”
陆沉渊也被反震之力逼退数步,气血翻涌,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不过借阵法之力罢了!今日,我便破了你这龟壳!”
他心念一动,体内混沌元婴疯狂运转,引动天地法则!同时,他暗中捏碎了一枚得自幽影楼的破阵符!
“了尘大师!青岚真人!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谷外佛光与青芒冲天而起,金刚伏魔大阵与乙木诛邪剑阵同时发动,猛烈攻击冰魄谷外围禁制,与谷内玄阴宗高手激烈交战起来!
谷内顿时大乱!
“机会!”陆沉渊看准时机,不顾自身伤势,再次凝聚全力,混沌巨剑光芒更盛,直刺祭坛核心!
“保护圣女!”月妩盈厉喝一声,与其他八子同时催动子阵眼之力,九道阴煞光柱交织,试图阻挡陆沉渊。
“滚开!”陆沉渊怒吼,剑光过处,阴煞光柱纷纷崩碎!月妩盈首当其冲,被剑气扫中,吐血倒飞出去,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与复杂。
苏晚萤见状,终于色变。她尖啸一声,强行抽取大阵本源,周身气息变得狂暴无比,竟是要不惜代价,提前引动阵法完成!
“陆沉渊!既然你找死,本座便成全你!以你之魂,祭我大阵!九子归一,心魔降临!”
祭坛之上,空间开始撕裂,一道充满无尽邪恶与混乱的恐怖意念,正试图跨界而来!
“休想!”陆沉渊目眦欲裂,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燃烧本命精血,将全部力量灌注于混沌巨剑之中,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刺向苏晚萤眉心!
“这一剑,为了家族!为了这数百年血仇!苏晚萤,受死!”
剑光与魔念,在祭坛顶端轰然对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光芒散尽,只见陆沉渊的半截身子都几乎被魔念侵蚀,伤痕累累,但他手中的混沌剑气,却已洞穿了苏晚萤的眉心!
苏晚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沉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周身气息急速萎靡,与阵法的联系被强行斩断!
那跨界而来的恐怖魔念,失去了载体,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缓缓消散。九子母天魔大阵,光芒骤黯,开始崩溃!
“不……可能……”苏晚萤最后吐出几个字,身体缓缓向后倒去,眼中充满了不甘与……一丝解脱?
陆沉渊踉跄落地,以剑拄地,看着生机断绝的苏晚萤,百年的仇恨与压抑,终于宣泄。他仰天长啸,声震四野!
“圣女!!!”月妩盈挣扎着爬起,看着陨落的苏晚萤,神情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转身遁入风雪之中。
谷外,感知到大阵崩溃、圣女陨落,玄阴宗余众顿时士气崩溃,在金罡寺与青木崖的联手打击下,四散溃逃。
了尘禅师与青岚真人飞身入谷,来到陆沉渊身边,看着他满身伤痕,却气势如虹,心中震撼无比。
“陆盟主……你……”了尘禅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沉渊缓缓直起身,抹去嘴角血迹,目光扫过开始崩塌的冰魄谷,沉声道:“玄阴宗圣女力已溃,但余孽未清。烦请二位前辈主持大局,清剿残敌。陆某需闭关疗伤,稳固境界。”
说罢,他不再多看苏晚萤的尸体一眼,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断魂崖方向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