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彻底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演武场边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然而林晏清却无暇欣赏这春光,她正对着眼前的箭靶,第无数次感到挫败。
姿势、力道、瞄准点…萧煜教的要领她明明都记在心里了,可一箭射出,依旧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避开靶心,歪歪斜斜地扎进土里,或者干脆脱靶。那对新增的石锁似乎只提升了她的臂力,却没提升她的准头。
“重心后移,不是你整个人往后仰。”萧煜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是腰腹发力,稳住下盘。”
林晏清努力调整,感觉自己像个笨拙的不倒翁,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发力点”。
萧煜看着她那别扭又认真的样子,眉头微蹙。他今日似乎耐心格外好些,或许是春风太过和煦,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迈步上前。
林晏清正全神贯注地跟手里的弓较劲,试图再次拉满,忽然感觉一片阴影从身后笼罩下来。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松针气息的温度靠近了她。
她的背脊瞬间僵住。
下一刻,一具温热而坚实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春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衣衫下蕴含的力量感。他的手臂从她身侧绕过,左手覆上了她握着弓身的手,右手则轻轻托住了她拉弦的右手手腕。
这个姿势,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环抱在了怀里。
林晏清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两人相贴的地方,脸颊、耳根瞬间烧得滚烫。心跳如擂鼓,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快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耳侧和颈窝,温热而带着一丝独特的男性气息,与她自己的呼吸交错在一起,暧昧得令人窒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耳畔,比平时似乎更沉、更磁,仿佛直接敲击在她的心弦上,“不是用手臂死力去拉,是用这里——”他的左手微微用力,引导着她的左手感受弓身的平衡和推力,“——和这里。”他的右手带着她的右手手腕,稳定而有力地向后拉开弓弦,动作流畅而充满掌控力。
林晏清完全无法思考,所有的感官都仿佛失灵了,只剩下背后传来的温热触感,耳畔低沉的嗓音,以及手腕和手背上那灼人的、带着薄茧的触碰。她像个提线木偶,浑身僵硬地任由他摆布着自己的动作,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目光放远,看向靶心,不要盯着箭簇。”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做着最寻常的指导,唯有那拂过她耳廓的热气,泄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近距离,“呼吸放缓…对,就是这样…稳住…”
他的气息萦绕着她,他的手臂环绕着她,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腕…整个世界似乎都缩小了,只剩下这个过于亲密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怀抱。
林晏清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她拼命想集中精神去感受所谓的发力点和瞄准技巧,但所有的神经都在尖叫着抗议,抗议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安全距离的接触。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皂角清冽和一丝墨香的味道,很好闻,却让她更加头晕目眩。
“现在…放。”
他的尾音落下,带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松开。
“嗖——”
箭矢离弦而去,划过一道比以往都更稳定、更笔直的轨迹,然后——“噗”地一声,稳稳地扎进了靶子…的边缘区域!虽然依旧不是靶心,但已经是她这些时日以来取得的最好成绩了!
若是平时,林晏清大概会高兴地跳起来。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那支箭。几乎在箭矢离弦的瞬间,萧煜就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
那令人窒息的热源和怀抱骤然撤离,冷空气重新涌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轻颤,心里竟莫名空了一下。
她僵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根本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萧煜平静无波的声音,仿佛刚才那个近乎拥抱的指导从未发生过:“方才的感觉,记住。自行练习。”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一旁的兵器架,拿起自己的弓,仿佛刚才只是为了教学而不得已为之。
林晏清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手腕和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耳廓也依旧滚烫。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两人方才气息交错的暧昧。
她努力深呼吸,试图平复失控的心跳,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他…他怎么能…!虽然是为了教学…但这距离也太…!
可是…那支箭好像真的射得好了很多…
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又是羞窘,又是慌乱,还夹杂着一丝可耻的、因为那短暂靠近而产生的异样悸动。
接下来的时间,林晏清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她机械地重复着拉弓、瞄准、放箭的动作,但动作僵硬,准头甚至比之前更差。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全是方才那个气息交错的瞬间。
萧煜则在一旁自顾自地练习,箭无虚发,支支命中靶心。他神色冷峻,目光专注,仿佛彻底沉浸其中,再未多看林晏清一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指尖触及的那份细腻温热,以及那瞬间萦绕鼻尖的、不同于男子的清浅气息,在他心底激起了怎样细微却持久的涟漪。但他惯于掌控情绪,很快便将那丝异样压下,不留痕迹。
练习结束时,林晏清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行礼都忘了。
回到小院,她靠在门板上,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冲到水盆边,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那该死的热度退下去。
没用!根本没用!
那个画面,那种触感,那种气息…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她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会儿。
然后,她猛地坐起来,拿出小本本,笔尖颤抖地开始控诉: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射箭课!出大事了!
他!他!他从后面!抱上来了!!!虽然不是故意的!是为了教学!但是!就是抱了!
救命!距离太近了!呼吸都喷到我脖子上了!手还抓着我的手!这谁受得了啊!
我心跳快得差点当场去世!现在都没缓过来!
但是…好像真的有用?那箭居然上靶了还靠中间了点…(重点错!)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以后还怎么直视射箭课?怎么直视他?
他后面好像没事人一样!这就是大佬的定力吗?!
我不行!我做不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画面!脸烫得能煎鸡蛋!
这课没法上了!申请调岗!立刻!马上!
写到最后,她悲愤地扔下笔,再次把滚烫的脸埋进被子里。
而演武场上,萧煜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林晏清方才站过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细腻手腕的触感和温度。
春风拂过,带来远处草木的清香,却似乎吹不散那萦绕不去的、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
他眸色深沉,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