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聚楼的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木屑飞溅中,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捕快鱼贯而入,腰间的铜铃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在这死寂的楼内显得格外刺耳。为首那人面容刚毅,正是天理院副院长王勃——此刻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敖曌,莫怕!”王勃一眼便望见被按在酒桌旁的同僚,敖曌颈侧那抹森然的碧光刺痛了他的眼。方才在天理院衙署,他与院长包拯对视三盏茶的功夫,终究按捺不住心头的不安。奎木狼在二十八星宿中素以蛮横闻名,向来不把天条律法放在眼里,敖曌只带两名捕快前去传讯,简直是羊入虎口。
“拿下!”王勃一声厉喝,玄色捕快们立刻结成阵型,手中铁尺与腰刀同时出鞘,寒光在烛火下连成一片。可当他们看清奎木狼手中那柄抵在敖曌颈间的碧波斩妖剑时,脚步齐齐顿住——那剑刃已压得皮肉微微凹陷,泛着淬了寒冰般的冷光。
“谁敢动?”奎木狼的狼瞳里布满血丝,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敖曌的衣襟,“这碧波剑认主,若是沾了主人的血,怕是要在你们天理院掀起滔天巨浪!”
敖曌忽然轻轻咳嗽两声,声音依旧平稳:“王勃,莫要冲动。”她颈侧的剑刃又陷进半分,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被劫持的不是自己,“奎星君有话要讲,不妨听他说完。”
王勃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不得不抬手示意捕快们退后三尺。他知道敖曌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刚烈,此刻这般说辞,定是在寻找脱身的契机。“奎木狼,”他沉声道,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你可知劫持天理院命官是何等罪名?便是玉帝亲至,也护不住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玉帝?”奎木狼忽然嗤笑出声,笑声里满是癫狂,“当年我在波月洞与百花羞私会,玉帝也不过是罚我闭门思过百年。如今不过是与旧友饮几杯酒,你们天理院倒摆出天罗地网的阵仗,莫非这天条只拿我们星宿开刀?”他猛地将敖曌往前一推,碧波剑险些划破皮肉。
酒桌旁的井木犴突然打了个寒噤。方才他见王勃带来数十名捕快,已悄悄摸出袖中传讯符——那是星宿之间紧急联络用的法器,朱砂绘制的星图在符纸上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冲破窗棂。他原是想找几个相熟的星君来劝架,却没料到符纸在空中炸开的刹那,竟引来了漫天星辉。
“轰隆——”星聚楼顶的琉璃瓦突然震颤,二十八道各色光华穿透云层,如流星坠地般砸在楼前广场。楼内众人只觉地面摇晃,抬头便见奎木狼的同僚们鱼贯而入:角木蛟手持双锏,亢金龙挺着独角,氐土貉腰间缠着锁链……一个个星君身着星辰法袍,腰间悬挂着天庭敕封的令牌,顷刻间便将大堂两侧的立柱占得满满当当。
“奎木狼!”毕月乌第一个冲到酒桌旁,见好友鬓发凌乱的模样,当即怒视着王勃,“天理院办事竟如此霸道?传讯不成便要动武吗?”
奎木狼眼中闪过一丝哀求,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他知道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二十八星宿同气连枝,若今日折在天理院手里,往后众星官在三界之中再无立足之地。
“诸位星君莫要误会。”王勃向前半步,铁尺在掌心重重一顿,“奎木狼劫持朝廷命官,按天条当斩立决。我等今日前来,只为缉拿凶徒,与星宿体面无关。”
“体面?”觜火猴突然冷笑,手中火尖枪往地面一戳,青砖当即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当年孙行者大闹天宫,打杀我二十八星宿多少兵将?如今他成了斗战胜佛,我们这些幸存者反倒要被天理院追责?”
这话如火星落进油锅,顿时引爆了众星官的怒火。张月鹿将鹿角抵在身前,怒道:“便是玉帝也说过既往不咎,你们天理院凭什么翻旧账?”翼火蛇吐着信子,猩红的眼眸扫过众捕快:“今日谁敢动奎木狼一根毫毛,先问问我手中的蛇矛答不答应!”
眨眼间,玄色捕快们已被星辰法袍围成了铁桶。王勃带来的捕快虽训练有素,此刻面对二十八星宿的威压,握着兵器的手也不禁微微发颤——那些可是在封神大战中立过战功的神明,便是天界天将也要让三分,寻常捕快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胡闹!”敖曌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嘈杂的争执。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焦急的星官面孔,最终落在奎木狼紧握剑柄的手上,“二十八星宿镇守南天门外的星象大阵,肩负三界气运流转之责,岂能因私怨擅动干戈?”
“私怨?”奎木狼猛地松开手,却仍将碧波剑横在敖曌胸前,“当年我与百花羞在波月洞潜心修行,是孙悟空那泼猴不分青红皂白打上门来,毁我洞府,伤我部众!此事天庭早已罚我闭门思过百年,如今天理院又要翻案,莫非是觉得天庭的判决不算数?”
“天庭有天庭的律例,天理院有天理院的章程。”王勃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卷宗,“去年中元节,你在西梁女国强夺百姓牲畜祭祀,此事有数十人证。若只是陈年旧怨,天理院何必大费周章?”
“那是百姓自愿供奉!”奎木狼急得脖颈发红,“西梁女国本就信奉星宿神明,每年此时都要献祭——”
“强取便是强取。”敖曌突然抬手按住颈侧的剑刃,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轻轻敲击,“天条载:神明不得干涉凡间祭祀,更不得强索供奉。奎星君,你敢说那些百姓是心甘情愿?”
这话戳中了奎木狼的痛处,他猛地将头转向众星官,声音带着哭腔:“诸位看看!他们便是这般罗织罪名!今日能拿我祭祀说事,明日便能挑你们巡查时的错处!难道要让我们二十八星宿个个都去天理院受审吗?”
角木蛟突然将双锏交叉横在胸前:“王勃副院长,今日之事必须说个明白。要么放了奎木狼,立下文书永不追究;要么,便踩着我等的尸骨出去!”
“对!立文书!”众星官齐声应和,手中兵器同时顿地,星聚楼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井木犴趁机从怀中摸出纸笔,砚台里的墨汁在灵力催动下自动凝聚:“只要天理院写下保证,承诺永不因私怨传讯二十八星宿,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王勃盯着那方砚台,怒火中烧。他身后的捕快们已将敖曌护在中间,铁尺与星官们的兵器相距不过三尺,呼吸相闻间尽是火药味。敖曌却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按住王勃的肩膀:“王兄稍安勿躁,我有话说。”
“敖曌一一”勃急得额角冒汗,“这些星宿分明是抱团抗法,岂能——”
话音未落,角木蛟已双锏互击,金铁交鸣之声震得烛火摇曳:“休要多言!要么立文书,要么刀剑上见真章!”
亢金龙挺着独角往前半步,坚硬的鳞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我等已退无可退,天理院若执意要拿奎木狼,便是与二十八星宿为敌!”
星官们纷纷向前逼近,星辰法袍上的星图亮起,二十八道星辉交织成网,将捕快们裹在中央。敖曌与王勃被围在最里层,能清晰看见毕月乌翅尖的锐爪、觜火猴枪尖的火星,还有奎木狼眼中那既愤怒又绝望的神色。捕快们的铁尺已被星辉压得微微弯曲,有人忍不住后退半步,阵型顿时露出一道缝隙。
“看来今日,是善了不得了。”王勃缓缓拔出佩剑,剑在烛火下映出他紧绷的脸,“敖曌,护好自己。”
敖曌没有答话,只是将手按在腰间的令牌上。她知道,此刻只要有人再往前一步,这星聚楼内便会血流成河。而外面的漫天星辉仍在汇聚,仿佛整个天庭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方寸之间的对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