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敖广化作一道青虹掠过南天门外的巨阙,龙鳞上还沾着东海的水汽。
他此行并非朝会,而是直奔启明殿——太白金星的居所。
云层在他身后翻涌,如同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敖丙的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天理院的追查如影随形,他不得不放下龙王的架子,在诸位仙长间奔走周旋。
启明殿隐在一片璀璨星斗之中,殿宇古朴,檐角挂着的不是风铃,而是串成串的星子,微光闪烁,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气息。敖广收敛气息,上前叩响殿门。
“东海龙王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
门未开,太白金星的声音已从殿内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话音落时,殿门无声滑开,露出金星白须飘飘的身影。他身着月白道袍,手持拂尘,面色红润,眼神却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仿佛能看透人心。
敖广踏入殿内,只见殿中并无过多陈设,一张石桌,几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幅星图,密密麻麻的星点闪烁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杂着书卷气。
“金星仙长,”敖广顾不得客套,开门见山,“老夫此来,是为犬子敖丙之事。”
太白金星示意敖广坐下,亲自斟了两杯仙茗,茶汤呈琥珀色,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龙王请坐。天河大桥之事,老夫亦有耳闻。天理院包拯、敖曌等人查得很紧,听说还牵连到了天河水师。”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敖广端起茶杯,却无心品尝,眉头紧锁。
“仙长有所不知,犬子年少时遭逢横祸,身体残疾,老夫一时溺爱,疏于管教,才让他走上歧途。如今天理院穷追不舍,眼看就要……”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太白金星捋了捋胡须,目光落在墙上的星图上,幽幽开口。
“龙王啊,不是老夫说你,这敖丙的事,确实做得过了些。珊瑚礁石柱造假,导致大桥崩塌,这可不是小事,关乎天庭颜面,更关乎万千生灵的安危。”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敖广连忙点头,“但犬子也是一时糊涂,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如今他已知错,只求仙长念在你我同朝为官的情分上,出手相助,让天理院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太白金星沉默片刻,呷了一口茶,缓缓道:“龙王啊,你当这天理院是老夫家开的吗?包拯铁面无私,敖曌,你那本家侄女,更是出了名的执拗,还有那个新来的王勃,虽是被贬,却也想借此案翻身,他们联手,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敖广心中一沉,却仍不死心:“仙长在天庭德高望重,说话分量极重。只要仙长肯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或者……或者找其他仙长通融一下,想必……”
“打住,打住。”太白金星摆摆手,“玉帝那里,老夫可不敢胡言。陛下最看重法度,此事若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敖丙情有可原,谁敢替他求情?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老夫倒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敖广精神一振:“仙长请讲。”
太白金星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星图前,手指划过一颗黯淡的星辰。
“龙王可还记得,当年西天取经路上,多少神仙的坐骑、童子下凡为妖,兴风作浪?观音菩萨的金鱼精在通天河为祸,太上老君的青牛在金兜山拦路,甚至连文殊菩萨的狮子都两次下界……”
敖广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自然记得,那些妖怪最终不都被收服了吗?”
“是啊,被收服了。”太白金星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你想过没有,那些妖怪在人间作恶多端,伤了多少性命,坏了多少因果?可最后呢?哪位神仙受到了严惩?还不是把妖怪带回去,训斥几句,关几天禁闭,也就罢了。”
敖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仙长的意思是……”
“老夫的意思是,”太白金星压低声音,“在这天庭,有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看是谁做的,背后有没有人担着。就像那些下凡为妖的坐骑童子,他们犯错,归根结底,是‘领导没管好身边人’。这罪名说起来严重,可真要追究起来……”他顿了顿,捻着胡须道,“不过是神仙们互相给个面子,走个过场罢了。”
敖广的心猛地一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仙长是说,犬子之事,也可按‘管教不严’论处?”
“嘘——”太白金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话可不能这么说。但道理是相通的。你看那左小右,老夫的原书童,不也牵扯到大桥的事里了吗?他在外面胡作非为,老夫作为原主子,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可天理院查来查去,最多也就是怪老夫‘识人不明,管教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