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此前从未涉足阴曹地府,只偶尔听闻这里充斥着惨叫与狞笑。此番前来实属无奈,她必须弄清楚王勃究竟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在阴阳两界的幽暗中,地府宛如一座被诅咒的深渊,无尽黑暗是它的幕布,阴森的气息是它的低语。
玉兔来地府前已做足心理准备,她没有退路,毕竟要是办砸了事,没法向嫦娥仙子交代。一想到仙子可能流露出的失望神情,就像鞭子狠狠抽在自己身上。即便前方是鬼门关,她也得闯一遭,只为不让仙子失望。仙子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这份情谊,让玉兔更下定决心要为仙子争口气。
双脚还没完全踏入地府,一股彻骨寒意便扑面而来,仿佛无数冰冷的手,要将灵魂拽入无尽虚无。头顶不再是看惯了的澄澈天空,而是浓稠如墨的黑暗,不见一丝星光。厚重的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像要被黑暗吞噬。
玉兔瞬间明白,在寒冷之地,一缕阳光就是希望;在黑暗之处,能见到星光便是幸福。神仙嘛,就像头顶的阳光从不间断,还能时常与星光作伴。这么一想,来地府走这一趟,也算没白跑。
面对眼前景象,玉兔心里一揪,觉得自己不仅对不起嫦娥,还连累了王勃。本来王勃靠自己就能逃到交趾见到父亲,如今却生死不明。
再往前走,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潮湿混合的气味,那是岁月沉淀的腐朽,是生命消逝后残留的绝望气息。每一丝钻进鼻腔,都刺激着感官,让人从心底泛起恶心。
越往前走,地面越发崎岖不平,脚下是冰冷黏腻的黑土。玉兔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底与泥土的撕扯,仿佛大地在极力挽留每个踏入的灵魂。以往去凡间溜达,碰上难走的路,玉兔总会骂几句地方官。可跟这儿一比,凡间的泥泞简直不值一提,顶多算是雨滴在和你嬉戏打闹。
远处,一片扭曲的枯树林影影绰绰,枝干如同扭曲的肢体,伸向天空又无力垂下,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痛苦与不甘。树林中不时传来低沉的呜咽,像是被囚禁的怨灵在哭泣,又像是风在这死寂之地的哀号,在空旷的地府中回荡,久久不散。玉兔紧紧握着手中的捣药杵,小心翼翼地试探前行。
突然,一队影子隐隐约约迎面走来,她急忙躲到路边,可还是被走在前面、打着白幡的领路者发现了。
“什么人,敢在这儿窥视?快出来,不然大爷我可不客气了!”对方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玉兔只得握着捣药杵站到路中间。听这架势,她猜到是黑无常带着一批凡间亡魂去地府受审,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嘛。
“我是月宫玉兔,路过此地,敢问您是哪位?”玉兔礼貌地回应道。
“我是南赡部洲勾魂接引使黑无常范无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月宫玉兔。白仙,你该不会迷路了吧?”黑无常一边打趣,一边走上前,仔细打量确认后,作揖行礼,“有失远迎!这地方,人不愿来,神仙更不想来,我这儿没做什么准备,还望莫怪。”
玉兔赶忙把捣药杵收进袖中,心想这人头衔还挺多的,她回礼道:“不敢不敢!您就是范兄吧?妹妹我多有冲撞。您带着这么一大队人马匆匆赶路,这是要去哪儿?”
“都是刚从凡间带过来的,刚整顿好。不然啊,你还没见着人,先听见他们吵闹了。鬼哭狼嚎这个词你听说过吧,就是出自咱这,别说吓坏你,光那噪音就能烦死你。”黑无常面无血色,却堆满笑容,眼睛时不时在玉兔俏美的身形上打转。
“您既然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扰了,您请——”玉兔说完,低头佯装往路旁闪身,准备让路。
黑无常哪肯就这么走,他回头挥了挥手中的旗子,高喝一声:“原地休息,不许吵闹,违者重罚!”向身后的众鬼魂发号施令后,他转过头,央求道:“能否借一步说话?常听我结义兄弟白无常谢必安讲,嫦娥仙子经常在桂树下给你讲故事、跳舞。你能不能也讲几个,让我一饱耳福?”
“可是……耽误了您的行程,会不会受罚呀?”玉兔故意面露难色。
黑无常哈哈大笑:“没事儿!我走慢点儿,说不定世上好多人还得感谢我呢,他们能多活一年半载。”
这说法挺新鲜,玉兔点了点头。两人便往路边的枯林走去,没多远,瞧见一处亭子。亭子原本涂着暗红漆料,如今多处漆片脱落,显得斑驳不堪。
“请坐。”一到亭子里,黑无常就以主人的姿态,让玉兔先坐,好像她不坐,自己就浑身不自在似的。
玉兔道了声谢,刚坐下,就从另一只袖子里掏出一罐桂花茶和一小盒玄霜,放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今天真是巧了,我本想在地府找个有见识的人,尝尝月宫新品。这是千年寒桂茶,能提神醒脑;还有玄霜,您大概知道,它能让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要是您不嫌弃,还请收下。”
黑无常顿时笑逐颜开,万万没想到,今天不仅碰上绝色美女,还有这等好礼相送。他迫不及待地把桌上的茶和霜抱在怀里,连声道谢,生怕玉兔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