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请问‘星夜’系列的灵感来源是什么？”有记者举手提问。
“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林薇薇拿起一件银色礼服，指尖划过裙身的锡绣纹样，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深情，“我在一次采风时偶然发现了苗族锡绣，那种把星辰绣进布帛的工艺，让我想到了‘手可摘星辰’的意境。”
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却有几位时尚评论家皱起了眉。那件礼服的锡绣纹样排列杂乱，锡线的光泽僵硬刺眼，完全没有传统工艺中“见光不死”的灵动，反而像廉价的金属贴纸。
赵天宇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端着香槟的手指微微用力。他注意到角落里几位主编交换眼神的微妙动作，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散——只要今天把“原创”的标签坐实，苏晚就算拿出证据，也只会被当成跟风模仿。
“接下来，请欣赏‘星夜’系列的主打作品——‘孤凰’。”林薇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聚光灯下，模特穿着一件模仿苏晚设计的礼服缓缓走来。黑色缎面上，用银色丝线绣出的凤凰形态僵硬，尾羽的弧度扭曲，尤其是眼部的刺绣，用了过于浓重的金线，显得凶戾而无灵气。
“这凤凰……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你没看风尚设计上周发的非遗工艺宣传吗？苏晚设计师好像在研究苗族锡绣。”
“不会吧……林薇薇这设计，跟苏晚之前曝光的草图也太像了。”
林薇薇的笑容僵了一瞬，握紧话筒的指尖泛白。她看向赵天宇，对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嘴角还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这件‘孤凰’，耗费了我们团队三个月的心血。”林薇薇提高声音，试图盖过台下的议论，“尤其是凤凰眼部的设计，我们创新性地采用了‘实针绣’，让眼神更锐利，更符合现代审美。”
这话刚出口，台下忽然响起一声轻嗤。顾老坐在特邀嘉宾席，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慢悠悠地开口：“小姑娘怕是对锡绣有什么误解。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刺绣要‘虚中求实’，眼睛留三分白才有魂。这般密不透风的针法，绣的是凤凰，还是纸扎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顾老是国内时尚界的泰斗，他的评价几乎能决定一个设计师的生死。林薇薇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天宇立刻起身打圆场：“顾老说笑了，年轻人创新难免有争议。薇薇，给顾老讲讲你的设计理念。”
“我……”林薇薇张了张嘴，那些背好的台词在顾老锐利的目光下全忘了。她根本不懂什么锡绣工艺，那些纹样不过是对着苏晚的草图照猫画虎，哪里说得清什么理念？
就在这时，会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秦峰在几名保镖的护送下走进来，径直走向顾老，低声说了几句。顾老听完，眉头舒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今天还有好戏看。”顾老对身边的助理说，“把我带来的那件东西拿出来。”
助理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块蓝靛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半只凤凰，正是陆时砚母亲未完成的《百鸟朝凤》残片。凤凰的眼部只用淡墨色绣出轮廓，留白处仿佛藏着流动的光。
“这才是真正的‘留三分虚’。”顾老举起残片，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苗族老绣娘说，眼睛是魂，太满了就溢了。”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有懂行的记者立刻看出，林薇薇设计的凤凰眼与这残片的工艺理念完全相悖，反而与苏晚之前在采访中提到的“虚实针”技法描述相悖——不，是拙劣的反向模仿。
林薇薇的脸彻底失去血色，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踩空掉下舞台。赵天宇脸色铁青，对保安使了个眼色，想尽快结束这场发布会。
“等等。”秦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陆氏集团刚刚收到风尚设计的邀请函，苏晚设计师将在今天下午三点，举办‘星火燎原’系列发布会，主题正是苗族锡绣的现代传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上惊慌失措的林薇薇，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据说，苏设计师为了这次发布会，特意请来了贵州的七位老绣娘，现场展示锡绣工艺。”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记者们纷纷拿起相机，对着台上的“孤凰”礼服疯狂拍摄，镜头里的纹样在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可笑。
“赵总，请问您对苏晚设计师的发布会有何看法？”
“林小姐，您的锡绣工艺是否参考了苏晚之前的公开草图？”
“这件‘孤凰’的刺绣手法与传统锡绣不符，是否存在设计争议？”
提问声像潮水般涌来，赵天宇和林薇薇被围在中间，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只剩下狼狈。
发布会后台，赵天宇一把将林薇薇推倒在地，名贵的西装皱成一团：“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顾老怎么会来？陆时砚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薇薇趴在地上，白色西装沾了灰，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台上的风光：“我不知道……我明明做得很像了……”
“像？”赵天宇冷笑，一脚踹翻旁边的化妆台，“顾老拿的那半片凤凰，才是真正的灵魂！你这仿品，连皮毛都没学到！”
镜子碎片散落一地，映出两人扭曲的脸。林薇薇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大学时苏晚绣在笔记本上的凤凰，那时她只觉得土气，如今才明白，那种被她轻视的“土气”里，藏着她永远偷不走的魂。
会场外，秦峰拨通了陆时砚的电话：“陆总，现场情况正如您所料，顾老已经点出设计漏洞，媒体反应很大。”
电话那头传来陆时砚低沉的声音：“让老绣娘们准备好，下午苏晚的发布会，别出岔子。”
“是。”秦峰挂了电话，抬头看向风尚设计的方向，阳光正好落在那栋老洋房的窗台上，像镀了层金边。他仿佛已经看到，下午那场发布会，将会如何让真正的星光，刺破所有虚假的霓虹。
而此刻的苏晚工作室里，七位穿着民族服饰的老绣娘正围坐在桌前，手里的锡线在火上烤过，泛着温润的光。苏晚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指尖翻飞，将星辰绣进布帛，眼神坚定而明亮。
“苏丫头，放心。”最年长的阿婆拍了拍她的手，“我们苗族的手艺，不是谁都能学去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苏晚点头，拿起那件即将完成的“星火燎原”礼服。凤凰的尾羽在阳光下流转，第三根羽毛上的“S”形暗记，正泛着细微却坚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