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工位前已经堆起了半人高的面料样本，她正跪在地毯上，将不同光泽的鎏金纱线在自然光下逐一比对，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专注。
“苏设计师，早啊。”李娜端着咖啡走过，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苏晚抬头笑了笑，指尖还捏着两根纱线：“早，你看这两个颜色，哪个更适合搭配礼服的冰裂纹？”
李娜凑近了看，左边的偏暖，右边的偏冷，在阳光下呈现出微妙的差异：“右边的吧，更显高级感。”她顿了顿，忍不住补充道，“昨天老周在茶水间说，总公司好像要派人来调查匿名帖的事。”
苏晚的指尖在纱线上轻轻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右边的纱线放进“可用”的盒子里：“知道了。”她起身将样本归位，“恒通的张副总今天会来试穿礼服，你帮我把修改好的尺码表再核对一遍。”
李娜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从昨天下午开始，设计部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那些曾经跟着老周一起议论苏晚的人，要么躲在工位上假装忙碌，要么就借着打水、打印的名义，偷偷观察苏晚的动静，像是在看她会不会因为压力而崩溃。
可苏晚像完全没察觉到这些目光。她上午去仓库翻找合适的衬里面料，中午对着电脑反复调整伴手礼的烫金温度参数，下午又带着小林去工厂盯样衣的锁边工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苏设计师，这是你要的盘扣样品。”采购部的同事抱着一个木盒进来，里面装着二十几种不同样式的盘扣，“老师傅说，你要的那种镂空缠枝莲纹，得纯手工打，至少要五天才能出活。”
苏晚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银质盘扣，对着光线观察上面的花纹：“来得及，恒通的发布会在下周五。麻烦你跟老师傅说，我明天过去看他制作过程，有些细节想当面沟通。”
“行。”采购部同事看着她指尖划过盘扣时的专注神情，忽然想起昨天在电梯里听到的议论，那些关于“走后门”、“靠关系”的话，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他清了清嗓子，忍不住说：“苏设计师，你别往心里去，大家就是……就是闲的。”
苏晚抬眼，笑了笑：“我知道。谢谢。”
她的笑容很淡，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采购部同事心里的那点尴尬。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设计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再听到有人议论苏晚，一定要帮着说句公道话。
下午两点，恒通的张副总准时出现在风尚设计公司。他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几分挑剔的神色，显然也听过些风言风语。
“苏设计师是吧？”张副总在试衣间门口站定，没有立刻进去，反而上下打量了苏晚几眼，“我听说，这个项目是你从行政转过来之后接的？”
设计部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李娜紧张地攥着手里的尺码表，小林更是直接皱起了眉。
苏晚却神色如常：“是的，张副总。不过请您放心，我的专业能力经得起检验。这套礼服我们根据您的体型做了三次修改，特别是腰部的收省，采用了斜向切割工艺，既不会紧绷，又能修饰线条。”
她的语气平静而专业，没有丝毫讨好或辩解的意味。
张副总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试衣间的门打开了。当张副总穿着那套冰裂纹礼服走出来时，设计部里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礼服的肩部线条挺括，腰部收得恰到好处，原本微胖的身材显得匀称了不少，尤其是裙摆上的冰裂纹刺绣，在灯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仿佛将一整个寒冬的冰晶都凝聚在了上面。
“怎么样？”张副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太合适了！”他的助理忍不住赞叹，“张总，这礼服比我们上次在意大利定制的那套还要合身！”
苏晚走上前，跪在地上，仔细调整着裙摆的开衩高度：“这里再放低1.5厘米，您走路的时候会更方便。另外，袖口的盘扣我们用了活扣设计，您可以根据场合的正式程度调整松紧。”
她的动作自然而专注，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显得局促。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顶，给她认真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张副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专注于细节的年轻设计师，忽然想起出发前周董说的话：“小苏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你别被外面的闲话影响了判断。”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不少：“苏设计师，你这手艺确实不错。我刚才……多有冒犯了。”
苏晚调整好裙摆，站起身：“没关系，张副总。您的满意，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肯定。”
送走张副总后，设计部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小林激动地抱住苏晚：“苏设计师，你太厉害了！刚才张副总那表情，简直像被打脸了一样！”
李娜也笑着说：“我就说嘛，实力才是最有力的回击。”
苏晚揉了揉小林的头发，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亮得惊人：“好了，别高兴得太早。张副总的修改意见要尽快落实，伴手礼的样品也要盯紧了。大家再加把劲，等项目结束，我请大家吃甜品。”
“好耶！”
设计部里的气氛终于彻底轻松下来。那些曾经投来质疑目光的设计师，此刻看苏晚的眼神里只剩下敬佩。老周坐在角落，默默地收起了手机——他原本还想把张副总挑剔的样子拍下来，发在公司的匿名群里。
傍晚时分，苏晚终于处理完所有事情，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路过打印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那帖子真能闹那么大。苏设计师确实挺能干的，今天张副总试穿礼服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叫一个合身……”
苏晚脚步顿了顿，没有进去，转身走进了电梯。
夕阳透过电梯的玻璃幕墙，将城市的天际线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苏晚靠在轿厢壁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这几天的疲惫像是潮水般涌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她知道，那些流言蜚语不会轻易消失，林薇薇和赵天宇也不会就此罢手。但那又如何？
她的战场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口舌，而是每一张设计稿，每一件样衣，每一个被精心打磨过的细节。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是陈瑶发来的消息：“姐妹，今晚我新研发了芒果糯米饭，过来尝尝？”
苏晚笑了笑，回复：“马上到。”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出大厦，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铠甲。那些试图干扰她的杂音，终究在她专注的光芒里，化作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此刻，陆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陆时砚看着秦峰发来的照片——苏晚在工厂里，蹲在缝纫机旁，和老裁缝一起研究锁边工艺，脸上沾了一点细小的线头，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拿起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那是关于收购赵氏旗下面料公司的最终协议。
“秦峰，”他头也没抬，语气平静，“通知法务部，明天把那些造谣者的律师函发出去。”
“是，陆总。”
陆时砚放下笔，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苏晚的笑脸上，眼底的寒意渐渐融化，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