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流火,势头稍减,但秋老虎的余威犹在。选了一个天空澄澈、阳光却不算最毒辣的清晨,苏晚意和顾屿带着更为详尽的地图、充足的饮水、一些简易的勘探工具(主要是强光手电、放大镜和一根可伸缩的登山杖)以及苏晚意那颗充满考古热情的心,向着镇子西北方向的叠云峰出发了。
叠云峰并非什么名山大川,只是云城周边丘陵地带中,一片相对独立、岩石地貌较为突出的区域。因为距离古镇不算太远,偶尔也会有喜好清静的本地人或游客来此爬山踏青。但大多数人只在外围转转,很少深入那些更为崎岖、植被更茂密的溪谷地带。
两人将车停在丘陵脚下唯一能通车的土路尽头,背上行囊,开始徒步登山。山路是被人踩出来的土路,蜿蜒向上,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松树、杉树,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倒也阴凉。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泥土的清香,偶尔能听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更显山幽。
顾屿走在前面,用登山杖拨开偶尔横生的枝桠,留意着脚下的情况。苏晚意跟在他身后,目光却不停地在两侧的山岩和地形上扫视,试图将眼前的景象与古地图和文献记载对应起来。
“你看那边的岩石,”苏晚意指着左前方一处裸露的、呈现出明显层叠状纹理的灰白色山岩,“层叠如云,和记载里的‘叠云峰’特征很吻合。”
顾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岩石确实形态独特,在周围青翠植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确实像。那‘翠微涧’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他们根据地图和地势判断,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向下的小径走去。越往下走,湿气越重,光线也愈发幽暗。耳边开始传来淙淙的水声,由远及近。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凤尾蕨,一条狭窄而清澈的山涧赫然出现在眼前。
涧水不深,清澈见底,在布满卵石的河床上欢快地流淌,撞击出细碎的水花。两岸是陡峭的、长满青苔和蕨类植物的岩壁,阳光只能从高大树冠的缝隙中漏下几点光斑,在布满青苔的岩石和水面上跳跃。这里果然称得上“幽谷”。
“就是这里了,翠微涧。”苏晚意深吸了一口沁凉湿润的空气,语气带着确认的兴奋。
目标区域找到,但更艰巨的任务才开始。“金匮石室”会在哪里?那句“金匮藏幽谷,石室倚云根”的旧谣,指向性依然模糊。
两人决定分头沿着溪涧两侧仔细搜寻。顾屿负责地势相对平缓的右侧,苏晚意则小心翼翼地攀着岩石,探查左侧更为陡峭的岩壁。他们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人工痕迹——异常平整的岩石、疑似凿刻的印记、或是植被覆盖下可能隐藏的洞口。
时间在专注的搜寻中悄然流逝。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山间的蚊虫不时骚扰,但两人都沉浸在这种探索的专注中,浑然不觉。
苏晚意在一块长满厚厚青苔的巨大岩石前停下。这块岩石的形状颇为奇特,底部深深嵌入山体,上部却突兀地向前伸出,形成一个天然的、类似屋檐的遮蔽。岩壁的质感也与周围有所不同,显得更为致密。
她拿出小刷子,小心地拂去岩石底部边缘的一些浮土和落叶。随着覆盖物的清除,岩石与地面相接的根部,隐约露出了一些非自然的、带有棱角的缝隙。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顾屿!”她扬声呼唤,声音在幽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顾屿闻声立刻从溪涧对岸涉水过来,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有发现?”
苏晚意指着那块岩石的根部,激动地说:“你看这里!这些缝隙,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而且这块岩石的形态,像不像一个天然的‘石室’入口,只是被泥土和植被掩埋了大半?”
顾屿蹲下身,用手触摸那些缝隙,又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光线所及之处,似乎是一片空洞的黑暗,深不见底。他用力推了推那块巨大的岩石,自然是纹丝不动。
“需要工具才能清理。”顾屿判断道,“而且不能确定里面是什么,是否有危险。”
希望就在眼前,但多年的素养让两人都保持着冷静。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仔细记录了此处的具体位置,拍摄了岩石和缝隙的多角度照片。
“我们先回去。”苏晚意虽然兴奋,但也知道轻重,“需要准备更专业的工具,也许还要向文物部门报备一下。如果这里真的是‘金匮石室’的遗迹,那我们的发现就太重要了,不能私自破坏性挖掘。”
顾屿赞同地点头。探险的乐趣在于过程,而保护文物的责任则重于结果。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虽然未能一窥石室内部究竟,但那个隐藏在叠云深处、翠微涧旁的巨大岩石,以及其根部那非自然的缝隙,已经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和对下一次探寻的无限期待。
山林寂静,归鸟投林。他们带着一身尘土、满心兴奋和一个待解的谜题,踏上了归途。那个可能沉睡数百年的“金匮石室”,似乎正在幽幽谷底,等待着真正唤醒它的时机。而苏晚意和顾屿,无疑是此刻最接近它的叩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