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在茶馆门口蹭够了点心香气,听饱了各路八卦(虽然大部分是关于她自己的),感觉精神上得到了些许慰藉,虽然肚子依旧空空。她拍了拍咕咕叫的肚皮,决定打道回府,继续研究她那半生不熟的“反向烹饪术”。
她慢悠悠地往回溜达,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是继续挑战煮粥,还是干脆再用“反向预言”去“借”点现成的吃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摁死了,太缺德,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穿越了也得讲原则!)。
刚拐进通往她小院的那条僻静巷子,她就远远看见自家那扇饱经风霜、比她脸皮还斑驳的木门前,杵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她,身形……嗯,乍一看有点高挑,但姿态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和……憋屈?穿着一身灰扑扑、打了好几个醒目补丁的粗布短打,脚上是一双几乎要散架的破草鞋,露出的大脚趾还不安地抠着地。
“哟,业务拓展了?连要饭的都精准定位到我家门口了?”林小满心里嘀咕着,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她这小破院,难道在乞丐界也出名了?是觉得她好欺负,还是觉得她这个“乌鸦嘴”能给他们反向送来大鱼大肉?
她走近了些,那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身体绷得更紧了,却没有立刻回头。
林小满也没多想,本着“与人为善,说不定能积点阴德(虽然她好像没有)”的原则,以及一点点“万一这乞丐也是个隐藏任务Npc呢”的游戏玩家心态,她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还算和蔼的语气开口:
“喂,那位……大哥?蹲这儿干嘛呢?我这小门小户的,可没多少余粮啊。”
那人影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羞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小满看着眼前这张脸。脸上抹着几道不均匀的锅底灰,却依旧难掩其下过于端正的骨相。眉毛浓黑,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一双凤眸即使在此刻充满了震惊、羞愤和极力压抑的怒火的情况下,也依旧锐利得惊人。
这气质……这长相……
林小满眨了眨眼,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现在要饭的行业内卷都这么严重了吗?!对颜值要求这么高?!这哥们靠这张脸去当个小白脸不好吗?何苦来跟她抢这破落户门口的风水宝地?
而化身“真·乞丐”的太子殿下,此刻内心的火山已经濒临爆发。
他!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被一个……一个民女!用这种施舍乞丐的语气搭话!还叫他“大哥”?!
奇耻大辱!简直是旷古烁今的奇耻大辱!
他死死盯着林小满,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伪装、恐惧或者敬畏。然而,没有。那双清澈(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丢丢显而易见的同情?
同情?!她居然同情他?!
太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让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那用尽毕生修养才控制住的、扭曲的“平静”。
林小满见对方只是瞪着她不说话,眼神复杂得像是一锅熬糊了的八宝粥,心里更纳闷了。这乞丐兄台,莫非是个哑巴?或者……脑子不太灵光?
她试着又往前凑了一小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友善些(虽然配上她刚才被厨房烟灰熏过的花猫脸,效果有点诡异):“那个……你是不是饿坏了?要不……我屋里还有早上煮糊的……呃,粥?你要是不嫌弃……”
“粥”字还没说完,太子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那强装的平静终于碎裂,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吃她煮的东西?!谁知道那里面加了什么“祝福”?!赵奕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惨烈吗?!
“不……不必!”太子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沙哑,与他平日清越的嗓音判若两人。
林小满被他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嘿,这乞丐还挺有骨气?宁可饿着也不吃嗟来之食?
她摸了摸下巴,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以及一点点研究“Npc”的好奇心),继续尝试沟通:“那……你是有别的难处?找不到家人了?还是被仇家追杀了?” 她想象力开始发散,觉得对方这出色的相貌和这身格格不入的破烂行头,背后说不定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太子听着她越猜越离谱,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蹦迪。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记住此行的目的!他是来观察、来评估、来……来收服这个女人的!不是来跟她讨论自己为什么穿成乞丐的!
“我……路过。”太子强行压下所有情绪,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奇,甚至刻意带上了点市井的粗粝感,“听闻此处住着一位……奇人,特来……一见。”
哦?来找我的?林小满挑了挑眉。看来她的名声确实传得够远,连“丐帮”都惊动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子这身行头,心里啧啧称奇:这丐帮兄弟消息挺灵通啊,而且为了见她还特意……打扮得这么敬业?这补丁,这草鞋,这锅底灰……细节到位,演技逼真,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奇人不敢当,”林小满摆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得意,“就是会点……反向祝福的小把戏。怎么,你们帮里……也有人想找我‘帮帮忙’?” 她心想,难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丐帮,想让她去“祝福”一下对方?
太子被她这句“你们帮里”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帮里?!她把他当成丐帮弟子了?!
他感觉自己二十年来受到的所有教育和涵养,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只想揪着这女人的领子咆哮:孤是太子!太子!!
但他不能。
他只能继续扮演这个该死的、莫名其妙的“乞丐”角色。
“……并非。”太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感觉自己的尊严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只是……好奇。”
“好奇啊……”林小满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自家那扇破门,“那个……寒舍简陋,怕是没什么好招待的。而且我这人吧,比较随性,万一不小心说了啥……你懂的。” 她朝着太子挤了挤眼睛,暗示意味十足。
太子:“……” 他懂,他太懂了!他现在这副尊容就是“懂的”代价!
他看着林小满那张花猫脸上灵动(在他看来是气人)的表情,听着她那不着四六的猜测,心中的怒火和憋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但同时,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这就是那个搅得京城天翻地覆、让他手下那群纨绔闻风丧胆的“乌鸦嘴”?
怎么……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跟他预想中那种高深莫测、阴险狡诈的形象,完全不符!
这种巨大的反差,反而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是,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衣衫褴褛(内心崩溃)的太子殿下,与顶着一张花猫脸(自我感觉良好)的林小满,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大眼瞪小眼,气氛诡异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而远处,伪装成路人、小贩、樵夫的东宫护卫们,看着他们家殿下那“凄惨”的背影和对面女子那“嚣张”(他们看来)的态度,一个个拳头攥得死紧,眼眶发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妖女拿下,却又被太子事先严令不得妄动,只能憋得内伤。
太子殿下这趟“微服私访”,开局可谓是……史诗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