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姨开口了,对周欣说:“欣丫头,别逼他,他心里兴许有自己的打算。”
又转向张浩,“张浩,什么能力啊、后盾啊,这些就别拿到家里来说了。你的情况我们都清楚,说句不好听的,咱俩是同学,你有多大能耐我还不知道?”
“是,你以前搞技术,但在鄂省这边干得确实好,全国哪个省长不羡慕?干成了多少人想干不敢干的事,还成功了。过度谦虚可就没意思了,在家里就说句实在话。”
张浩摸了摸景兰的头,小丫头正埋头扒拉着米饭,吃得香极了。
他看向周欣和小姨,神色郑重:“小姨,周欣,我要是去了沪城,你们怎么办?跟着我四处奔波?还是留在鄂省?那咱们这还像个家吗?”
“本来景昭和景行在巴蜀,我就心里有愧,不好受。现在要是再和你们分开,我就算坐再高的位置,又有什么意义?别说我没大局观,我就是想一家人高高兴兴守在一起。”
“你们问问景华,他之前在京城读书,到这边来适应了多久才交到新朋友、融入新班级?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再去沪城,再让他重新适应,我能适应,他能吗?”
景华连忙举手:“爸,我能适应的!”
“去你的,一边去!”
张浩瞪了他一眼,“那我宝贝闺女呢?她能适应吗?”
周欣看向景兰,柔声问:“兰兰,爸爸妈妈想给你换个小学,能认识新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景兰白了她妈一眼,小大人似的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小就听不懂,你们不就是要换工作、换地方吗?我倒无所谓。”
这话把周欣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姨看了周欣一眼,劝道:“周欣,别逼他了,他心里有数。”
徐静理在一旁听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
他这才隐约明白,自家干爹的地位不一般——工作竟然还能挑拣,甚至可以拒绝?他心里暗暗咋舌,却没敢作声。
张浩拿起筷子,给徐静理碗里夹了几块鸡肉,又给景兰添了些她爱吃的菜,自己才重新拿起碗吃饭。
周欣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问:“那……你想去哪里?”
张浩扒了口饭,含糊道:“还没想好。不过你妈跟我说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计划委员会主任,另一个是公安部副部长,我更倾向后者。”
周欣撇了撇嘴,没说话。这俩位置看着是挺高,可跟沪城书记那种封疆大吏比起来,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但她也知道不该再劝,只能闷头吃饭。
张浩瞪了她一眼:“别再问了,问了我也不说。吃饭。对了,明天不是周六吗?我带经理和三个孩子出去玩玩,把你那车给我用用。”
周欣眼睛一亮,笑道:“你们出去玩都不带我和小姨啊?我们俩也好久没出去散心了。”
“你们不上班?”
周欣梗着脖子:“上班怎么了?不能请假吗?”
小姨在一旁哭笑不得:“周欣,别任性。好好上班,哪能为了出去玩就请假?再说了,那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我和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周欣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吃饭了。
桌上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
到了晚上,周欣在张浩怀里蹭了蹭,小声问:“你就告诉我,到底打算咋样嘛?我妈最近老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呢。”
“周欣啊,这些事你就少操心。”
张浩叹了口气,“我知道妈是为我好,我知道,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是我不想去沪城,其实我也动心过,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大方向、思想观念,还没真真正正拨乱反正。有些人是被打倒了,但思想这东西,哪是一天两天能扭转过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再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再来点啥变动,你能受得住吗?”
“当然,咱们得往好里想,真能彻底拨乱反正,那雪茹她们是不是该回来了?景明、景和、景昭、景行,还有景红、景国、景军,一大家子人,你想过这事儿吗?”
“到时候我要是还在外面奔波,把他们再丢下,那回来跟没回来有啥区别?”
“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他们在那边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不好受,尤其是胜利那孩子,虽说也是我儿子,却一直随他妈姓,自尊心又强,这么多年不在身边,我上次去港岛,也就景洪跟我还亲点,其他几个孩子,明显跟我有距离感,你明白吗?他们在那边接触的世界,跟咱们这边完全是两回事啊。”
周欣没作声,嘴里小声嘟囔:“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
“哎,你操那么多心干啥?”
张浩拍了拍她的屁股,“多高的位置才算高?我现在想明白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那才叫过日子。别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我,行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姨就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吃过早饭,周欣和小姨结伴去上班了。张浩开着车,载着几个孩子和徐经理出门了。
考虑到徐静理没来过这边,他们先去了万里长江第一桥。
张浩把车速放得很慢,徐静理趴在车窗边,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兴奋。
张浩特意给她备了个相机,这会儿她正攥在手里,跃跃欲试。
张浩也不确定这时候桥上能不能停车,便把车停在了桥头还没上桥的地方。
“咔嚓咔嚓”,给徐经理拍了好几张,几个孩子也凑过来合了影。
接着开车上了桥,徐静理嚷嚷着要下车。
张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车。她一蹦下来就奔向桥边,望着滚滚江面,忍不住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啊——”
一转身,她对着张浩激动地说:“干爹,好雄伟、好壮观啊!”
“好了好了,上车吧,别影响交通。”
张浩招呼道。几个孩子常来,没这么多新鲜劲儿,乖乖上了车。徐静理这才恋恋不舍地坐回来。
下一站是黄鹤楼遗址。1977年的黄鹤楼尚未重建,只留下部分残迹和基座。
进去之后,徐静理举着相机,对着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砖石、残存的亭台拍个不停,一卷胶卷很快见了底。
她低头摆弄着换胶卷,抬头对张浩说:“干爹,我给你照一张吧,这儿看着好有年代感。”
“别别别,我一个大老爷们,照啥呀。”张浩摆手,“你们照你们的。”
“干爹,要不我们请人帮咱们一起照一张吧?”
徐静理不死心,指着不远处一位工作人员提议。
“行吧行吧,照一张。”
张浩实在推脱不过,让那工作人员帮忙,大家在残存的基座旁凑在一起拍了张合影。
景兰年纪小,看着那些断壁残垣,好奇地拉着张浩的衣角问:“爸爸,这楼以前是不是很高呀?”
“是啊,以前可气派了。”
张浩蹲下身,指着远处的规划图给她看,“以后这里会重新建好的,比以前更漂亮。”
徐静理在一旁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那等建好了,咱们再来一次?”
“好啊。”张浩笑着点头,“到时候带你爬上去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