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王骁看着他，也端起酒杯，默默干了。
放下酒杯，祁同伟沉吟片刻，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齐远峰虽然还是副职，但毕竟还在位置上，影响力不小。你如果现在回去，即便澄清了当年的事，恐怕处境也未必会好。”
王骁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回去。”
祁同伟有些意外：“哦？”
王骁转回头，看着祁同伟，眼中重新燃起那种属于优秀侦察员的锐利光芒：
“这次虽然抓了这个女首富和几个骨干，但根据我潜伏期间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组织的根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那个女人虽然算是头目之一，但我感觉，她背后应该还有人，可能藏得更深，能量更大。”
“我想……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把背后真正的黑手挖出来。”
“不行！”祁同伟断然否定，语气坚决，“太危险了！这次他们这些骨干落网，独你一人回去。怎么可能说的清楚？”
“况且，王骁，你已经牺牲太多了！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背负污名，忍受非人的折磨……”
“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年纪都大了，这些年为你担了多少心？你还想让他们继续等下去，甚至可能……等来噩耗吗？”
提到父母，王骁一直紧绷的防线被触动了一下，眼神掠过难以掩饰的痛楚和愧疚。
良久，他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趁现在还能动，还能做点事，就多做一点吧。也算……对得起这身曾经穿过的衣服，对得起杨局当年的信任。”
“相信他们二老会理解我的！”
“说的什么话！”祁同伟提高了声调，“你才比我大几岁？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这样吧，王骁。过去的事情，组织上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但在那之前，你暂时先不要回原单位。”
“我给你弄个干净的新身份，档案从头做起。就留在西域，留在公安厅。我这里正需要你这样的顶尖人才！反恐、情报、刑侦，哪个岗位都任你挑！”
“西域这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反分裂反恐怖斗争是长期任务，有你发挥专长、建功立业的大把机会。”
看到王骁想要说什么，祁同伟抬手制止了他，继续道：“你放心，齐远峰和齐家背后那些人，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况且，我告诉你，这些人也蹦跶不了几年了。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把身体彻底养好，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等时机成熟了，该是你的清白和荣誉，一样都不会少！”
祁同伟的话，像一股沉稳而温暖的力量，冲击着王骁冰封已久的心防。
他怔怔地看着祁同伟，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却已然身居高位的政法委书记。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真诚的挽留，看到了坚定的承诺。
漂泊太久、孤独太久的船，似乎突然看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最终，两人重重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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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祁同伟竟然被一个奇怪的梦境惊醒，回味了片刻，他自嘲的摇了摇头！
太荒诞了！
此时电话突然响起，是江梦。
“梦梦？这么晚了，怎么了？还没睡？”
“同伟……没打扰你休息吧！我刚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祁同伟心里微微一紧，睡意顿时消散大半，两人这么有默契的吗？
他放柔声音：“没有，我刚忙完。做噩梦了？我们威武的江校长，还怕噩梦啊？”
“不是怕……就是……感觉太真实了，醒来心还砰砰跳得厉害，怎么都缓不过来。房间里黑漆漆的，我一个人有点……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跟我说说，梦到什么了？说出来就不怕了。”
江梦犹豫了一下：“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啊！”
“我保证，不生气。你说。”
江梦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
“我梦见……我梦见我没有来公安大学教书，一直就在公安部刑侦局工作……有一天，我带着几个人，查一个挺大的贩毒案子……追了很久，终于锁定了他们的交易地点，是一个很偏僻的旧厂房里。”
“我们……我们布置好一切，在他们交易的时候，将他们包围，就在准备抓捕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其中一个毒贩……竟然是……”
江梦停顿了一下，祁同伟鬼使神差的接话道：“是王骁？”
这下轮到江梦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祁同伟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僵硬，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一刹那。
“我瞎猜的！然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这都能猜到？“江梦嘀咕了一句，接着道：“我……我当时就愣住了，完全懵了......”
“他好像也愣住了，看着我，眼神特别……特别复杂，我说不上来。”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开了枪，好像是他的同伙从旁边冲出来了？还是我们的人太紧张？枪声一下子就响了，特别乱……我好像中枪了，很疼……然后，好像……我们都倒下了……”
“然后，我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迷糊中，看到你出现了.......”
“但我却说不出话了，那个梦……就到那里，一片黑，特别冷……我就吓醒了。”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电流的细微滋滋声，证明着连接还在。
几秒钟后，祁同伟率先开口，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甚至带上一点调侃：“你这个梦……还真是够无厘头的啊。”
“不过，你梦到你跟前男友火拼，还能想到我这个老公去救你！说明我还算有点用处啊！”
江梦急道：“你看，你刚不说了不生气的嘛！”
“我也奇了怪了，我多少年都没想起过他了，怎么今天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而且他还是个毒贩，太荒诞了！”
祁同伟柔声道，“知道是荒诞的就行。别多想了，早点休息。”
“我这边事情差不多理顺了，过几天就回京城看你，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我不要什么惊喜，”江梦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你人平平安安回来就行。赶紧忙完，我和儿子都想你了。”
“嗯，我知道。你快点睡吧，把噩梦忘掉。我就在电话这边，等你睡着。”祁同伟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道。
又低声安抚了几句，听着江梦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悠长，似乎重新睡着了，祁同伟才极其轻柔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祁同伟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靠在床头。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窄的、冰冷的光带。
他的内心，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江梦的梦……和他自己刚才的梦，竟然如此吻合！